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着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哪有闲情逐野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放屁!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期间必有名世者。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他将手中的一本「李文忠公集」合起来夹在了一摞书的最下面。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让他看这本书,他既不觉得书中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觉得文采上有什么大惊小怪。他虽然不排斥看书,但是他却非常厌恶看没用的书,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也很宝贵,他有很多事要干,也有很多东西需要思考,他不能总是浪费时间。不过就算他很不情愿,可他也绝对不敢不看,因为他不能忤逆父亲,父亲的话之于他要更甚于圣旨。
父亲从小就对他极为严厉,动不动就要考题,动不动就要家法。他不记得自己有过童年,他也不记得自己见过父亲的笑容,所以他有些畏惧父亲。但是他自己也并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童年对他而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似乎天生了一幅愤世嫉俗的小脸蛋。小的时候有人抱起他用胡渣子戏弄他气嘟嘟的可爱模样,他竟然真的支起爪子刮花了那个人的脸。从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不好惹的,也是不经逗的。父亲不对他笑,他也不愿对父亲笑,仿佛从他一生下来,他就连啼哭之声都带着强烈的叛逆。
如今他也已经十六七岁了,细想起来跟父亲也已经角斗了十几年了,可无论如何他却从来没赢过一次,他心里越来越失望,失望的多了进而就感到绝望。所以他越来越逃避父亲,虽然他自己很不情愿表现的如此懦弱,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不要见到父亲的。好在父亲也的确十分忙碌,他一个月之中也未必能见上父亲几次面。只不过每次父亲回来就总是要让他备受煎熬,他很痛苦也很焦躁,所以他的反抗也越来越激烈。他觉得自己和父亲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不可化解的,随着他的脸越发显得成熟,他的身体也越发的强壮,他的叛逆已经不仅仅是在心里窝火,也不仅仅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的出气,他恨不得让所有的东西都陪他一起难受。
「当当当……少爷……老爷回来了,老爷让你去正厅见他。」他知道父亲是昨晚回来的,父亲这一趟已经差不多走了一周左右了,他只是轻松了一个星期马上就又要难受了。不过他这一次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也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可是他打定主意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次妥协了。他最起码要让父亲也在他面前难堪一次。
「老爷,少爷来了。」
「父亲……」
「你不必进来了,跪在台阶上给我背一遍大学。」这是父亲的老把戏了,每次做错了事情父亲不会直接开门见山的质询他,总是要让他先背一遍这个,再背一遍那个。他虽然有很多毛病,可是就一样,他是绝对让人挑不出瑕疵的。那就是聪明,天生的聪明绝顶,天生的过目不忘,所以至少在这第一回合里,他是从来没输过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老爷……一早起来就训导少爷啊……」
「哦,士修,你来了,快进来吧,他现在是越大越桀骜了,再这样下去,我看连我也快压不住他了。」
「呵呵,老爷,你也不要过于责难少爷,少爷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也没有不良嗜好,只是性子倔强了一些而已。他现在已近弱冠之年,待替他择一门好亲事,成家之后,心绪自然会有所收敛的。」
「嗯,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只不过就他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哪家的千金能受得了这份委屈啊。」
「老爷,我倒是觉得不妨对少爷先宽纵一二,趁他年幼,闯出来的祸还不至于殃及终身,也好对他多加磨砺。少爷的脾性倒也不是顽劣,只是过于愤懑,以至行事目无章法。但少爷的禀赋才智都是难得的上上品,也正因如此,他才显得不拘一格,举止怪癖。不过就连孙猴子都得历经千锤百炼,咱们少爷恐怕也得亲自感受些人间冷暖才能真正成人啊。」
「唉……都怪他母亲走得早,让他从小缺少了一份温顺和善啊。我这个父亲当的是既不容易,却也难免失职了……」
「老爷你也不必太多忧虑,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爷他会走好属于自己路的,况且他是老爷的单传独子,这份责任以少爷的聪慧,他是一定会了然于心的。」
「嗯,但愿如此吧……近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此时与父亲说话的是家里的大管家,也是父亲的幕僚长。此人姓虞,幼时与父亲是同窗,多年来跟随父亲左右,不仅出谋划策,很多事情也都是由他亲手经办的。这个人心思缜密,老成持重,家中内外关系他都梳理的井井有条,分毫不差。此人虽然面相谦和,但是胸中机关无数,待人接物更是明察秋毫,所以他是父亲最重要的忠臣良将。只要父亲在家,每天早饭之后,他就会例行到堂前向父亲汇报近来的各种动向。不过他们刚刚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不停的朝着在阶前领受跪罚的少年指指点点,这让少年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毛,而且也感到非常的反感。
「盛老爷的寿辰马上要到了,他亲自给你写了一封书信,我把它放在书房的桌案上了。」
「嗯,我们与盛家几代交好,此事要优先处理。这个我要亲自手书回函,另外你帮我挑一份厚礼,不要显得过于奢靡,盛老爷为人低调谨慎,不喜铺张浪费。」
「好的,晚一点我列一个名单给你过目。杜公子长孙在美国大婚也给你发了请帖,你要亲自出席吗?」
「这个我就不必亲自出席了,我恐怕也没有时间,你差一个合适的人代我出面送一份心意就可以了。杜家现在没落了,但是早年也与我们是故交,这份人情还是要顾念的。」
「嗯,我估计他们也不是真的指望你能赏脸,可能更希望你能慷慨一些吧,呵呵。」
「毕竟是大喜的事情,也难得他们还念着旧日情分,找人探探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趁着好日子也不妨做一个顺水人情吧。不过,此事不要声张,以我的名义送个吉祥也就罢了。」
「明白,我会亲自安排。大主教乌尔巴诺来电确认下个月与你在新加坡的私人会面,这个时间是不是定下来了。」
「这个不要改,放到优先级。另外你帮我选一箱上好的红酒,虽然咱们的酒不能跟梵蒂冈窖藏相提并论,但是这份心意还是一定要尽到的。」
「嗯,这个我早就备好了,不过他这次亲自过来恐怕又要对你传道受业了。」
「呵呵呵,几十年了,早就习惯了,他自己都开玩笑说,他这辈子就只有一个愿望,如果能让我这个佛教徒皈依到他的门下,那他的功德可要堪比使徒彼得了。」
「呵呵,是啊,如果有你支持,他也就不是只能敲定这几块不动产了,说不定下一任教宗他都能有指望了。」
「这个我们可就爱莫能助了,只能让他的主好好保佑他了。」
「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东大会时间也临近了,你今年还准备参加吗?」
「不再去了,而且我也正在考虑要逐步撤股了。我不是太喜欢他们的投资策略,还有他们的政治立场也过分鲜明了。」
「是啊,毕竟他们私下里也不避讳自己是真正的爱国者嘛,那接下来美国的投资策略要大改吗?」
「这倒也不必,目前美国的亚太战略还算温和,一时半会儿不会掀起风浪,但是重回大陆的步骤要加快了。」
「黑石不是已经在运作了吗,我们需要直接出面吗?」
「北京还是很看重诚意的,如果我们遮遮掩掩难免让人家看着心里不舒服,况且这么多年了,也是该回去看看了,毕竟都是炎黄子孙,咱们的根是拔不出来的。」
「还是你老谋深算啊,当年种下的种子现在都已经发芽结果了,那边还时不时的念着你的旧恩呢。」
「这就是他们的厉害啊,别人都跟你谈钱,他们却愿意跟你谈感情。这就是胸襟和魄力啊,现在国内再次深化改革,这个忙我们不能不帮。」
「嗯,那我今年再过去跟他们接洽几次,看看他们的意思和顾虑。」
「这个事要作为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的长期战略步骤,步子一定要稳,基础一定要牢靠。」
「明白,我先跟招商局和国资委通个气,也摸一摸近来的口风。再有就是特拉维夫方面邀请你参加独立日庆典,今年是大庆,你要过去吗?」
「说句心里话,我其实最喜欢跟犹太人打交道,诚实可信,而且知恩图报。这都是祖上积德啊,当年的微薄之力,人家却年年都记着你的好。就冲着这份情谊,我也得亲自去给他们说一声谢谢。」
「那毕竟是复国时期嘛,那时候他们比现在可困难的多了。」
「是啊,这也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啊,谁都有喘不动气的的时候,可他一旦缓过来了,他可就是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了。」
「那我把这个行程也给你安排上,需要预约哪几个人?」
「这个先不急,等你从北京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话需要带给特拉维夫方面。另外让这小子到时候也跟着我一起过去,也让他跟着交一些真朋友。」
「好的,我立刻着手安排。再就是……那几个缅甸人又给你送了不少厚礼……」
「他们在泰国消停了吗?」
「应该背后还有别人参与,目前的消息可能是俄罗斯人。」
「嗯……这个事情……这件事不能再放着装看不见了。」
「是啊,牙疼虽小,但是也让人睡不安稳啊。」
「来人!」
「是!老爷。」
「许管家回来了吗?」
「回老爷,天不亮回来的。」
「等他醒了,让他在书房等我。」
「是!老爷!」
父亲嘴里的这个许管家是家里的第二管家,他跟虞管家分别是内外管家。通常虞管家不会太多的过问家里的内部事情,因为他一放面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精力,另外一方面有些事情是他做不来的。对于那些不方便摆到台面上处理的事情,或者十分要紧棘手的事情,这都需要许管家来经手。许管家的身份非常特殊,也非常隐秘,就算是家里人对他的背景身世也不甚了解。他日常里说话不多,但是更喜欢自言自语。他的工作在白天和晚上有两种不同的性质区分,白天他要维持家中大小琐碎事务,晚上他要偶尔外出公干。他平时不会出远门,可是一旦出去了,就经常十天半月也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他去哪,更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他的所有工作只对父亲一个人汇报,而且父亲跟他交代事情也从来不会当着第三个人的面,甚至连虞管家也会主动回避他们的谈话。许管家的生活非常简单,除了工作之外他就只有两个爱好,第一是钓鱼,第二是抽烟。他钓鱼只钓自己鱼塘里养的鱼,他抽烟只抽自己喜欢的雪茄烟。但是他虽然钓鱼,却从不吃鱼,他虽然抽烟,却也从没有烟瘾。总而言之,许管家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人,但也是一个对父亲非常重要的人。哦,对了,他还有个儿子,不过这个儿子是他捡回来的,因为这孩子是个哑巴,据说是因为连哭都不会,所以才被人遗弃了。
「这个事需要让许爷来办吗?」
「这肯定不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这次他们要多少还是如数给他们。要用现钞,装在一个木箱子里,连带着他们的人一起装在里面给他们送过去。」
「嗯,明白了,我把钱筹备好了之后,就交给许爷来办。」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要紧的暂时没了,那我先去安排了?」
「嗯,你先去吧,我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来救她的弟弟了。」
「呵呵,难得他们姐弟一心啊。」
「他们一心,我就要操心了。」
「呵呵,那老爷你就多费心吧,我先去了。」
「嗯。」许管家刚一出门,一个短头发的精干女人就风风火火的与他擦身进了堂厅,这个年轻女人就是他的亲姐姐,也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因为他们的母亲离开的早,而姐姐又大他十岁,所以正所谓长姐如母,他与姐姐的感情既是姐弟之情,又像是母子之情。姐姐的性子也是天生的古怪,虽然不像他那样叛逆任性,可是发起疯来也是个不好惹的野女人。姐姐虽然算不上温婉贤淑,但是起码的知书达理也都还是有模有样的。姐姐的脾气火爆,动不动就爱对人大呼小叫,但是她也跟弟弟一样,唯独对父亲,她是绝对不敢随便造次的。她尊重父亲,她也敬仰父亲,她平时对父亲绝对是唯命是从的,只是除了一种情况,就是像现在这种局面,就是当她的亲弟弟跪在堂前受罚的时候,她也不得不咬牙挑战父亲的权威了。
「扑通!」
姐姐一进门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堂上。
「姐……你……你别管我。」
「你闭嘴!!」他不愿让姐姐掺和他的事情,可是姐姐总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这让他脸上既没面子,心里头也不舒坦。他平时桀骜不驯惯了,别人瞪他一眼,他就要给别人一拳,别人骂他一句,他就要从别人的身上啃下一口肉来,总之,他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可是唯独对姐姐,他不但连屁都不敢放,他甚至大气都不敢随便喘一口。他畏惧父亲,可是敬爱姐姐,他可以挑战父亲,但是他绝不会冲撞姐姐。姐姐瞪他一眼,他就不敢抬头,姐姐骂他一句,他就不敢开腔,就像现在这样,他只能又灰溜溜的低下了惭愧的头。
「谁让你停下来的?」
「大学我已经背完了……」
「再背中庸。」
「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混小子……你……你背的这是什么?父亲让你背中庸,不是让你背诗经。」姐姐听到弟弟背的东西驴唇不对马嘴,所以着急的提醒他,不要蓄意顶撞父亲。
「他背的就是中庸,只不过他是倒着背的。嗯……很好……本事是越来越大了。」
「不,父亲,他……他只是在向你证明他一直在用功读书。」
「你知道他最近又干了些什么吗?」
「……你……你还不快给父亲认错!!你到底又干什么了?!」
「……」
「说话啊!!」
「……我什么都没干……」
「你……你想气死我啊!!你还不快说!!」弟弟跪在堂下,姐姐跪在堂前,而父亲则高坐在堂上。
人活着都离不开传承二字,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王权与宗法如此重要。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级一级的森严制度绝不能轻易逾越,这是维系传承的法宝,这也是长盛不衰的秘诀。
「……是他们先找我麻烦的……」
「谁还敢找你麻烦!现在谁见了你不是都远远的躲开你?你不找别人的麻烦,你不给父亲闯祸就烧高香了!你快点给父亲磕头认错!」
「……我……我没错……」
「嗯……好小子,很有骨气。来人啊!」
「不……不要……父亲……父亲你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他以后不敢了……」姐姐着急的替他哀求着父亲的原谅,可是他与父亲都不愿接受姐姐的请求,对父亲而言,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对他而言,父亲的惩罚正和他的心意,他巴不得要尝试一下父亲的新手段。
「把他关进竹笼里,然后吊到门匾下面!」
「不……不要啊父亲……他……他性子拗……他最不能接受别人对他指指点点,你这样羞辱他,他……他以后会抬不起头来的……畜生!!……你……你还不快点给父亲认错!你想被关在笼子里示众吗?你别再跟父亲硬顶了,你是吃饱了撑的吗?」
「嗯,说得好,我看他就是吃的太饱了,今天不要给他一口吃的,也不要给他一口水喝。」
「不……父亲……不……父亲……原谅他吧……不要啊父亲……」父亲说完话就走去了后堂,而他也被人硬生生的拖了出去,只留下姐姐一个人在堂中呼喊。
……
夜,已经逐渐深了,街面上也已经逐渐安静了。现在陪伴他的除了恼人的蚊虫就只有他的一条狗。
他被锁在了一个结实的竹笼里,又被吊在了家门口的牌匾下面,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对他又是讥讽又是嘲笑,他记住了,他全都记住了,每一个对他不怀好意的人,他全都一一记在了心里。他心里想,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出来了,等我吃饱了,等我有了力气,等我有了工夫,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笑的更欢,还是我笑的更开心。
「咕咕咕……」
虽然他很有骨气,可是眼下肚子却非常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不只是他的肚子叫,就连他的黄大人也趴在地上呜呜呜的饿着难受。黄大人是他这条狗的名字,单单从他这条狗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他有没多么的愤世嫉俗,他宁可称呼一条狗为大人,他也绝对不愿意这么称呼一个真的人。他现在喜欢狗比喜欢人还要更多一些。但是,他以前不是这样,他以前是既不喜欢人也不喜欢狗的。只不过有一回,他也是受到了父亲的惩罚,他一怒之下,自己连口水,连块干粮都没带,他就冒冒失失的跑进了周边的林子里。然后可想而知……他不但饥寒交迫,而且还迷失了回家的路。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后悔,他后悔没有多喝两口水,他后悔没有多吃几口饭,他后悔自己应该先摸清线路,他也后悔自己最起码应该带上一把刀。因为在他胸前绕来绕去的这条蛇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大意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跑出来实在是有些愚蠢。不过这阵悔意也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他发现蛇肉的味道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蛇血也非常的滋补。可是一条蛇能管多久的饱腹呢,他饥肠辘辘,他满身伤痕,他又开始后悔了。如果真的不小心死了,他不知道父亲究竟会是笑呢还是会哭呢,先不说父亲,他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肯定会笑的前仰后合,肯定会弹冠相庆,真的要让这些人得逞吗?真的要让他们称心如意吗?失算了,这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吗?我让他们一朝难受,可是他们却拿我寻了一辈子的开心。这个亏可是实在吃大了啊。
不仅仅是这些人,还有一条狗,这条狗已经跟了他许久,他知道他们都是同病相怜,他知道他们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倒下。但是当他脸上一阵湿湿滑滑的感觉让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只狗不但放过了他一条命而且还救了他一条命,在他的身边多了一只野鸡。后来当他被家人找到的时候,他的身边就多了一条狗。
「你慢点吃,你看你的吃相跟你的黄大人都没有两样了,你这都是自找的,谁让你非要顶撞父亲的,你怎么就是屡教不改呢。」他知道姐姐一定不会不管他的死活,他知道姐姐一定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给他和黄大人送饭过来。不过他吃着姐姐的饭,却完全听不见姐姐的话。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明天早上一定要给父亲认错,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也不想过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你明天必须主动低头认错,你听清楚了吗?你要是再不听话,我……我也不再管你了。」他知道姐姐是吓唬他的,姐姐怎么会放任他不管呢。再说了,最好还是别管他,虽然现在的饭很香,不过没有这口饭也不是坚持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