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
“我以为,”她用很轻很轻,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跟他说,“我们都是一样的,是游离在这个世界边缘的...人啊。”
不是猫咪,是狐狸,凯想到的是,她长有一副人类的外表,可内在却是一只狐狸。
可她又不是完整意义上的狐狸,她不能算作真正的狐狸,她似乎没有狐狸的奸狡,也似乎没有狐狸的野性。
这一刻她望着他,只是在单纯地望着他,出于人的角度,出于人性的懦弱。
似乎没有更多的目的,没有任何的恶意,她只是...
只是...一路走来...仍然不知如何直视固守在她的世界中的那些阴暗而已。
“这些年,你一定...躲得很辛苦吧?”
嘴巴分明没有开口,空气中也没有流动实质性的声音。
可当凯对上她的眼睛,那些掩藏在心里的字符就这样组织成字句,贸贸然地飘出来,贸贸然地没入她的眼睛。
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就像两个相互关联的梦一样,忽然间...
就串联在一起了,无论哪一个熄掉,余下的另一个似乎也只能面临着沦陷。
怎么可能。
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幻觉,不可思议的幻觉,一定是昨天晚上跟良这家伙打了一晚上的架,没睡觉,导致今天的精神状态不好,才会有幻觉,幻听这类的东西。
“你没听错,我们的眼睛,不同他们,”她说,“是会说话的。”
“那你是...妖怪么?”他状着胆子问她。
“是,也不是,”她轻巧地说,“你觉得你是妖怪,你就可以是妖怪,你觉得你是个人类,你就可以是人类。”
“不同你,我...没有太明显的破绽,普通人类是不可能发现我的。”
“我...刚才...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他小声地说,“我不是说,你陪东子哥,就怎样怎样,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这...你能...理解么?”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能用眼睛看到,”她说,“说到底,你就是个白痴,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就敢跑出来的白痴。”
“你的父亲是妖怪,还是你的母亲是妖怪,”她又说,“有名号么,是什么妖怪?”
“不知道,我没见过我爸爸,我不知道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你连你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么?”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强硬,颇有逼人的意思。
“不知道...老娘从不跟我说这个。”面对她的逼问,他却没有抵抗。
他大概还是觉得有点害怕,仿佛被人揭穿了一样,畏畏缩缩地步步退缩。
“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是妖怪的儿子,但我真的不是妖怪...”
他嘟哝着说,“我是人类,我不是妖怪。”
“既然你能顺利出生,活到现在,那就说明它不是一般的妖怪,”她说,“普通妖怪的血统和人类血统是对冲的,难以共生,只有高级别的妖怪,它们的血统才能勉强融合人类的基因,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最后形成人类或者妖怪的样貌。”
“你的眼睛,就是妖怪血统的凸显,这是基因残缺的一种表现。”
“我不是妖怪,我是人类,”他说,“妖怪是要被人讨厌的,我不想被人讨厌,我刚刚才找到朋友,找到同学,我不想被大家嫌弃,不想变成妖怪,我不想...”
“失去这一些...好不容易找到的感情。”
“人类害怕妖怪,妖怪嫌弃人类,这是天性使然,我们无法左右,只能被动地夹在了中间,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
她空落落地说,“往哪里走都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被世界遗弃的另类,哪里都不会有我们的归宿。”
“可这里的人不害怕我的眼睛,”他努力地想要辩解什么,“我们学堂还有人说我的眼睛好看,他们是喜欢我的,只要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世,他们不会讨厌我的。”
“你也一样啊,你什么妖怪的特征都没有,你比我更像一个正常人!”他很用力地继续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安慰她。
“大家都会把你当成正常人看啊,刚才那个阿姨不也说了么,你跟她走,她就跟你工作,给你住的地方。”
“然后,你就能摆脱这里,和我一样,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