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聊的热闹,被逼着上岸的王本固脸色铁青,他完全没弄清楚情况。
没办法,钱渊是五月二十八日夜间秘密出京,隆庆帝直到六月一日才下旨加钱渊兵部侍郎衔,巡视东南海疆,而今日才六月五日,徐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也来不及通知王本固。
甬江南岸的小山上,张元勋已经放心下来,笑着打趣道:“若是王子民、董总兵、戚参将下令,你我如何处之?”
“哈哈,那自然是要装一装聋子。”岳浦河啧啧道:“都说龙泉公擅识人,真是名不虚传,不说杨文、张一山,据说当年他力荐戚元敬,后者一介游击,身无战功,短短数年,连续提拔为参将、副总兵,总兵官,而戚继美也是他一手提携……”
“只可惜看错了卢斌那厮!”张元勋指着对岸东边,一支约莫千人的大军正在向杨文所部后阵进发。
岳浦河突然噗嗤一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张元勋也忍不住笑了,的确如此。
从天空往下的视角中,甬江北岸,从侯涛山到外游山之间,由西而动,先是张三、侯继高所部,以及刚刚赶到的戚继美所部,之后是王本固、董一奎指挥的官军以及鲁鹏一部,再之后是杨文所部,再往东靠近外游山是卢斌所部。
王本固、董一奎被围住了,而杨文同样也被围住了。
如此局势,董一奎还沉得住气,但王本固撑不住了。
董一奎稳得住,那是因为他不懂。
王本固稳不住,是因为他有着不好的猜测。
他和侯汝谅、胡应嘉有同样的猜测,张三突然发疯似的攻打府衙,可以是意外事件,但戚继美突然秘密西进,这么巧抵达镇海,不太可能是巧合。
最让王本固战栗的是,戚继美抵达镇海的时间,和卢斌率吴淞水师抵达出海口的时间大致吻合……这么巧?
王本固不相信,会这么巧。
端坐在马背上,王本固面无表情的眺望东面,杨文阵后,卢斌所部正迅捷赶来,最前方是一支两百多骑兵的小队,而杨文所部完全没摆出防御阵势。
随着尖锐的竹哨,杨文拨转马头移开十几步,麾下大军如波浪一般随之翻动,露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穿盔戴甲的卢斌面色严峻,趋马直入阵中,没有一步停歇,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直抵董一奎边军阵前。
董一奎还准备上去迎接,侧头却看见王本固冷若冰霜的脸庞。
还没等董一奎反应过来,卢斌两腿一夹让开,露出后面十几骑个骑士,为首者身披软甲,玄色大氅在身后被海风挂的呜呜作响,腰间斜挎狭长刀具,趋马急奔上前,就在王本固、董一奎的马前用力勒住缰绳。
在低低的马嘶鸣声中,董一奎仔细打量,这是个面容冷峻的青年,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但身材挺拔,有卓然风范,双目冷然而深邃,嘴角微微下撇显出不屑之意。
还在想这到底是谁,一声爆喝在董一奎耳边炸响。
“王子民,你做的好事!”
随着这声爆喝,青年右手挥出,一本册子正正的砸在王本固的脸上,硬生生的将这位浙江巡按御史砸落马下。
“太祖定八股取士,百年之后,却只取得王子民、赵大洲这等厚颜无耻之辈!”
“为一己私利,为一己私仇,竟敢废国之大事!”
“只给了赵大洲一个耳光,太便宜他了!”
“你是他赵大洲亲传弟子,那就委屈你了!”
王本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钱渊趋马赶上,操起马鞭劈头盖脸的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