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问到关键地方了,靖海伯汪直复叛的消息已经在东南传的沸沸扬扬,很快就会传入京中,而王本固的弹劾奏折应该快要入京了。
不说汪直独子汪逸死活,朝廷面对这种叛乱,必定会选择武力平倭,很难有第二种选择……因为即使是想试图看清局势,也会被科道言官斥为怀柔。
而终明一朝,面对叛乱,从不怀柔。
在这种情况下,钱渊就算万般不舍东南,也不会为汪直说话……否则很可能被政敌扣上勾结倭寇的罪名。
虽然没了东南,随园就失了根基,但和被政敌抓住这样的致命漏洞相比,汪直不觉得钱渊会犹豫于取舍。
“会。”
“一定会。”
钱锐以一种令汪直诧异的神情平静的说:“他一定会。”
“这条路如此艰难,布满荆棘,岔路纷纷,但他不会回头,只会向前。”
“若是开战,近十年谋划化为泡影,太多太多的希翼便虚无缥缈……”
“商路断绝,汪直东窜,新倭再起,他一生的抱负都要付诸流水……”
汪直冷眼旁观,并未说话,这么多年了,他早就知道钱渊对大海的无比向往,他也相信钱渊对开海禁的决心,但钱锐说的这些对面前的局势并没有说服力。
但下一刻,汪直脸色大变。
“还因为我。”
“老船主早就看出在下和钱渊之间暗中往来,想必老船主有句话早就想问了……”
汪直从钱锐说话的重音中听出了什么,的确,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谁?
从平日的做派中,汪直觉得这是个文人,但从其对商贾的熟悉程度来看,的确是个商人。
密谈至今一刻钟了,钱锐从来没有自称“方某”,而始终用的是“在下”。
钱锐不管在人前人后,始终称呼钱渊为“钱展才”、“钱龙泉”,但刚才却直呼其名“钱渊”。
钱锐后退两步,行了一礼,“近十年了,一直隐姓埋名,还请老船主见谅。”
汪直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微张,嘴唇微抖。
“在下松江华亭钱氏,单名锐,字刚直,先祖鹤滩公。”
“什么?!”汪直的鼻孔都变得粗大了,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钱……钱钱钱……你……”
双手负于身后的钱锐眺望即将被大海吞噬的夕阳,喃喃道:“六月一日,靖海伯逃窜出海,必有钱家护卫北上,渊儿得信后必有应对……”
“钱某身在靖海伯麾下,不说为了东南,为了随园,即使……渊儿也必然全力以赴,不使大战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