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个屁,岛上这么多人,能远航的大船也就十几艘,能装几个?”
“总不会是五峰船主带着嫡系先跑吧?”
“其他的不说,老子两个儿子还在金鸡山那边,女儿嫁在镇海县城……”
脾气暴躁的毛海峰拍着桌子大骂,“义父独子还在京中呢!”
四年多了,这些海商其实已经和镇海县、宁波府、浙江扯不开了,不说别人,汪直的侄女就嫁进镇海赵家,毛海峰的堂弟娶的是一位钱家护卫的妹妹。
这三日一直没消息来源的钱锐微闭双眼,耳朵耸起,细听各方讨论。
如今的汪直陷入两难,打,就意味着真的复叛,意味着开海禁通商化为泡影,意味着汪直这些年的努力化为虚无,这是汪直难以接受的,更别说汪直唯一的儿子还在京中,一旦开打,必死无疑。
但是如果不打,王本固、董一奎调集各路大军,显然是将汪直作为倭寇围剿,难道要伸长脖子等着砍吗?
一旦反抗,汪直用屁股都能猜得到,官府肯定斥自己叛变……不然,为什么不伸长脖子让他们砍?
跑?
这是最蠢的选择。
眼下舟山只有十几艘海船,满打满算也就装上一两千人,但如今舟山上粗略一算就有两三万人……如果汪直就此扬帆远去,官军必定攻克舟山,之后两浙倭患必然再起,开海禁成为泡影,独子必定死在京中,而汪直自己,人心一散,说不得还会客死异乡。
汪直早年聚拢势力,纵横海上,但自从受招抚以来,因为和钱渊的结盟关系,成为了海商和官府沟通的重要人物,也是以此维持自身的地位,一旦没了地位,那些倭寇难道会尊重靖海伯这个爵位?
汪直阴着脸在心里琢磨,要不要严守岑港,等着海船回航,如果顺利的话,守上一个月,回航的海船总能到了,再陆续将舟山上的人接去倭国。
舟山这么大,官军水师很难严密封锁,更何况,那些水师还怕倭寇侵袭沿海,只怕不会随意出海……但这样一来,儿子这条命就算是完了。
“义父,官府水师已抵镇海、定海,如何决断,还请义父示下。”徐碧溪高声道。
钱锐眼珠子转了转,上前一步,“多少船只?”
“铺天盖地,不计其数。”
“必为台州指挥使葛浩麾下两浙水师。”钱渊看向汪直,“葛浩,台州人,原台州知府谭纶旧部,后因擅海战得钱龙泉赞誉,连连提拔……”
汪直定定看着钱锐,缓缓道:“以方先生之见,但如何处置?”
“不能打。”
当然不能打,一旦开打,和汪直联盟的儿子在京中将会面临无法承受的压力,商路断绝,税银全无,随园根基不再。
钱锐长长作揖,“若老船主信得过,一面使人严守岑港,一面使人入镇海,探问实情。”
“若老船主信得过,方某人愿意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