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都说了是说笑,且坐且坐。”
来人是裴宇,山西人,嘉靖二十年进士,高拱的同年,一直在地方为官,直到高拱上位才调入南京为工部侍郎,去年末转北京吏部侍郎,是最得高拱重视的嫡系心腹之一。
因为裴宇字“子大”,而张居正字“叔大”,前者时常以此为笑话佐餐。
从嘉靖三十五年裕王得子之后,虽不设东宫,不立太子,但裕王继承大宝已然确凿,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之前一直谨慎收拢党羽的高拱的行事手段变得公开起来。
再到隆庆帝登基,大量高拱的姻亲故友、同年都被其引入朝中,但能进这间书房的人不多,当然,裴宇肯定是其中一个。
但是身为吏部侍郎,没事也不会来,略略寒暄几句后,裴宇说起正事,“元嗣快回京了吧?”
“在南京曾经来过一封信,按时日推算,大约就这两三日。”高拱脸色并不好看,“如今众情汹汹……”
“以资历论,元嗣差了点,但以能力论,必然无碍。”裴宇眼角余光扫了扫卢煌,这位是第一次进书房,显然是高拱挑出来的备用人选。
但对比起来,张孟男毕竟实际操持政务,而且政绩卓越,比从行人司出来不长的卢煌更适合宁波知府这个位置。
张居正闭着嘴不吭声,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从内侄换成学生,还不是名义上的科举路上的学生,而是正儿八经教出来的学生,这有什么区别?
裴宇不去管这些小事,想了会儿才低声道:“今日在吏部,听小吏提起一事……考功司郎中杨朝阳与陆与绳提起,天下第一知府非同寻常,不可以旧例束之。”
“那是当然。”高拱点头道:“寻常知府都由吏部选派,但宁波知府需吏部择两到三人报至内阁,票拟批红。”
“不是指此……”裴宇摇头道:“若论对东南通商了解之深,还有谁能和吏部清吏司郎中陈登之相比?”
“陈登之是绍兴府余姚人!”
“所以才说,不可以旧例束之。”
长时间的沉默后,高拱冷笑一声,“还真是随园,还真是钱展才!”
听到陈有年有意出任宁波知府后,高拱立即确认,这些天让自己心烦意乱,弄得自己手忙脚乱的流言蜚语,必是随园手笔。
沉寂半年,一朝出手,小试牛刀,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就能让高拱手足失措。
高拱脸色愈发沉了,忍住没有破口大骂,他唐顺之是病逝才导致宁波知府出缺,又不是我将他赶走的……你钱展才还想将宁波知府握在手里,是你坏了规矩!
还以为你老实了呢,没想到却选择如此关键的时间点出手,而且出手还那么狠!
裴宇和卢煌还没想那么多,但高拱和张居正是心里有数的。
的确,随园可能是因为宁波知府而出手,但目的绝不仅仅是宁波知府。
高拱敏锐的发现,对方放出的流言蜚语不仅仅是针对自己,更是针对徐阶。
准确的说,是针对自己和徐阶之间原本就脆弱的联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