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爹机缘巧合之下,用我娘给他防身用的小机巧救下了先帝,被封了忠勇郡王,但那个时候我娘已经因为终日郁郁寡欢,病入膏肓,封了王妃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袁牧的脸上看起来略微露出了几丝伤感,“那时我还小,但我爹便立下了规矩,将来长大成人,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以下犯上,我想做什么,他都不予干涉。”
“可是,为何偏偏是提点刑狱公事呢?”慕流云觉得袁牧那一番讲述,回答了自己的一部分疑问,但又没有全回答,不过见他是一副敞开心扉谈的架势,倒也没有了先前的顾虑。
“为何不能是提点刑狱公事?”袁牧反问。
慕流云一愣,换做平时或许她不会这样说,毕竟面对自己的上官过于耿直坦诚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但是今日袁牧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坦荡的,她就觉得如果话头是自己挑起来的,自己还拿捏着,旁敲侧击着,那可就着实有点不太厚道了。
于是她便豁出去,也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提点刑狱公事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我要做的便是那得罪人的差事。”袁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因为我有那样的本钱,别人得罪不起的人,我却得罪得起。”
这话倒是不假,以忠勇郡王家一根独苗的面子,若是还没有那个资本去得罪下面州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吏,那恐怕除了天子便没人有这个能耐了。
“我爹一生与人为善,不争不抢,不与人结仇,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结果就因为是个老好人,连自己的娘子做个机巧都要被旁人指指点点,护也护不住。”
袁牧的嘴角微微向上挑着,看似噙着浅笑,可眼中露出的却是寒光:“当初我爹倚靠着我娘制造的机巧救驾有功,从无人问津、遭人嗤笑的不成器的亲王次子,一下子变成了京城里人人争着想要结交攀附的忠勇郡王,这是何等的扬眉吐气。
可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因此而感到过一丝一毫的开怀,因为再多的荣耀都来得太迟,救不回我娘的命。
而我娘,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只因擅长之事是旁人眼中只有男儿才能涉猎的范畴,并且比那些自诩聪明非凡的机巧工匠都还要更加有灵气,便要被编排,被欺凌。
我也从这些事上学会了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即便你从不作恶,也不欺凌别人,也还是会有人来寻你的不是。
既然世事如此,与其被动受制于人,倒不如利用唯一的本钱,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对朝廷还是对百姓,都是好事。”
慕流云听了他这一番话,深以为然,这世间自然没有什么独善其身的事,只要那些阴暗处还有魑魅魍魉在暗中滋生,即便什么也不做,照样避免不了被他们所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