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郊外我便觉着这尸身的肤色有些怪异,方才再次验看,发觉这女尸的肉皮隐隐泛蓝。”慕流云将一盏琉璃灯笼摘下来,换到架子比较矮的位置重新挂上,让亮光更加集中于一处,“我知道有一种毒物,中毒者在死后会肤色发蓝,于是便进一步剖出死者的肺来出事看,果然见肺部肿大,比因其他缘故死去之人大了近一半。
由此我便可以断定这名女子是被人以杏仁油毒死,此物可让人迅速昏厥,继而呼吸困难,可以说是活活憋死的,因意识不清,通常无法引起剧烈的反抗,故而不会留下搏斗痕迹。”
“杏仁油为何物?”袁牧认识的毒物不胜枚举,这杏仁油却是头一回听到。
“大人不知杏仁油也不奇怪,这本就是民间很不上台面的玩意儿,与江湖上其他毒物无法相提并论。”慕流云边为袁牧解释,边将那肺仔细放回尸体胸腔内,“北方盛产一种野杏,果子酸涩无比,其果核中杏仁形状与甜杏仁乍看无异,口感却是发苦的。
这种苦杏仁经过晾晒,少量食用颇有些降气止咳平喘的功效,又不需要花什么银钱,平常百姓会将之视为药材食用,只是此物不可生食更不可多食,轻则头晕腹痛,重则一命呜呼。
正因如此,便有歹人拿它去炼制,萃出其中精华,变成毒物,使阴招时投于饭食茶饮当中,不易被人察觉,毒性发作起来也容易被他人当做是误食所致。
一般来说,与杏仁油有关的事情都发生在乡野,多数为小儿误食,偶尔也遇到过村妇之间闹了口角矛盾,起了嫉妒之心,便用此物让对方吃点苦头,真把人毒死的并不多见。”
“这倒是一种不易提防的毒物。”袁牧了然,对这个先前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很有兴趣,“你方才说若是有头在,便可不用大费周章,是何意?”
“苦杏仁自带一种特殊气味儿,不难辨别,若是头颅尚在,那这死去的妇人口中必然可以嗅到淡淡的气味,当场一闻便可以知晓,那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慕流云嘴上唉声叹气,手上倒是一点也不耽误,麻利地又从自己那匣子里翻出了一枚弯针和一卷细线,穿针引线,将方才剖开的口子仔仔细细缝回去。
“你倒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袁牧看着他手法娴熟地将女尸重新缝合好,不仔细看仿佛只是身上有一条竖线的痕迹似的,全然不见了先前的惊悚。
“人活一世,如果不是为了查明真相,不让一个大活人就那么平白无故稀里糊涂枉死,也不需要死都死了,还被搞成那个样子。虽说为了查清死因也是伸张正义之举,但好人做到底,真相找到之后,还是尽量要让人走得体面一点。”慕流云手法娴熟地将线打结剪断,“虽然也没有什么用处,就算是尽一份心意吧。”
袁牧打量着那令人叹服的缝合针法,抬眼看向正在整理东西的慕流云:“慕司理女红手艺真是了得。”
“那是,当年被我娘揪着耳朵学……”慕流云闷头收拾东西,随口接了一句,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妥,抬眼正对上袁牧略带深意的目光,忙改口,“大人有所不知,幼时有个算命术士给我占了一卦,告诉我娘说在我垂髫之年,需做女儿抚养,否则长大会有性命之虞。
我娘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对这种怪力乱神之说向来轻信,便依了那算命的,在幼时将我作女儿抚养了几年,女红便是那时教我的,未曾想倒还排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