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心!”
正当元成帝沉浸在回忆中时,突然一阵喧闹声在他的耳畔响起,打乱了他的思绪。
“陛下!”
伴随着身后承德的提醒,元成帝随即便看到一个物事正朝着他迅疾地飞来,就在承德紧张地要上前去挡,却见元成帝本能地伸手,一把将东西截住。
摊开手来,掌心不过是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羽毽,羽毛此刻在风中轻飘飘地飞舞着,一如方才那个女子一般轻盈缥缈。
就在承德方轻轻舒了一口气,便急忙上前来一边查探一边自责道:“陛下,奴婢该死——”
正告罪间,方才还在远处围拢着踢毽子的小宫娥们皆顺着毽子飞来的方向赶过来,当看到梅林中那个手捏羽毽,长身玉立的身影时皆不由顿在那儿,虽然她们常年身处掖庭宫,甚少见到宫中的贵人,平日至多能见到贵人身边高高在上的女官,但眼前男子的容貌气质,和衣着打扮皆表明了其身份的尊贵。
此刻知晓自己冲撞了眼前这位贵人,个个皆惊慌不已,脸上顿时流露出消散不去的紧张和害怕来。
“放肆,禁宫内岂是你们随意玩乐之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承德知晓元成帝一直以来都因为杨皇后和文慧太子一事耿耿于怀,内心不宁,未曾想眼前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娥竟在此时冲撞了元成帝,他自是不能等闲视之。
然而不想,就在他要继续开口斥责时,面前默然不语的元成帝却是突然轻抬了抬手,挡住了他的后话。
承德见此微微一顿,当即闭上了嘴,却还是责备地看着眼前那群哆哆嗦嗦的人。
微风吹拂间,元成帝看了过去,只见方才那踢毽子的女子站在众宫娥的前面,虽然身着同样簇新的素衣袄裙,却是一点也不掩其出众的姿色和气质。
此刻风过之时,吹得女子鬓边的发丝微微摩挲着女子洁白如玉的面颊,下一刻眼前人却是镇定自若地走上前来,不卑不亢地叉手行下一礼道:“奴婢叩见陛下——”
一听到女子的行礼声,承德微微一愣,身后的众宫娥更是脸色一白,越发慌不择路,但看着面前人已躬下的身子,当即也反应过来,连忙也纷纷行礼。
看到惶恐的人群中,面前的女子神色平静,虽恭敬却并不显卑微的模样,元成帝看了看手中的毽子,随即垂下手来,先看了看自己,下一刻才凝视着面前的人,俊逸的容颜在阳光下看似温和,但只有承德能看出其眸底的审视和怀疑。
“我着的是常服,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此刻元成帝虽是笑着的,可承德却是知道,此刻他对面前的女子已是起了几分疑心。
天子再如何性情温和,也不会喜欢为人算计的感觉。
听到元成帝的问话,眼前女子没有半点慌乱,依旧受礼地没有抬头,始终垂目敛首地出声道:“回陛下,奴婢等是掖庭宫的宫女,奴婢平日负责的便是浣洗宫内贵人衣物,陛下的衣袍奴婢有幸曾浣洗过,陛下身上所着的这一件,与奴婢浣洗的虽非同一件,但针法、图案、用料皆有相似之处,乃是御供的佳品,只这一件也需得司制房十二位巧娘缝制三月余。”
听到面前女子不惊不慌,对答如流间说的头头是道,元成帝抬手看了看衣袍上细腻精致的纹路,再凝视面前女子时终于轻笑出声,随即道:“起来罢。”
听到元成帝的话,江丽华抑制住后脊的冷汗,知道自己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正要努力直起身子时,却是听到元成帝再次开口问话。
“身为掖庭宫的人,你对司制房的手艺倒是懂得许多。”
江丽华闻言低下头,继续谨慎答道:“奴婢的阿娘擅长刺绣,师从当年的永四娘,奴婢虽学艺不精,但也略知一二。”
听到面前人提到永四娘,元成帝便明白,这女子从前也该是官宦女子。
永四娘是成祖时著名的刺绣圣手,一件绣品可值天价,连当年的成祖都亲赐牌匾,因而她的作品可堪洛阳纸贵,在整个大周风光无二。那时能请她赐教的,不仅有过人的天赋,还皆是达官贵人的闺阁女子。
“嗯——”
元成帝淡淡应了一声,将手中毽子递了出去,江丽华目光一落在上面,当即更加谨慎地行礼道:“奴婢方才不知陛下驾临,行为无状,冲撞了陛下,请陛下降罪。”
说完,江丽华跪倒在地,将头抵在冰冷的地上,不再多言。
见面前女子丝毫不牵连旁人,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元成帝看了眼身后瑟瑟缩缩等待审判的宫娥们,点了点头道:“好。”
说罢,元成帝看向那群宫娥温和道:“既与你们无关,便都下去罢。”
然而下一刻,他却再次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倒在面前的人道:“你,留下。”
听到这句话,身后宫娥如临大赦,连忙颤抖地行了礼,虽有几个年纪小的宫娥看了眼仍旧跪在那儿的江丽华有些犹豫,但看着面前神色不明的天子,到底是心生害怕,被同伴急忙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