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彭城的询问,元成帝伸手请她坐下,适才道:“阿姐放心,此番冬狩仍旧会让昭仪随行。”
见元成帝如此回应,彭城难免心安了些,下一刻便又听到元成帝道:“但辅祭已定,由淑妃承担。”
听到元成帝没有一丝情绪的话语,彭城知晓,这必是元成帝被上官一族逼迫的结果。
“若无阿史那阿依搅这一番局,上官氏未必会下这样的决心,但如今眼看上官氏与阿史那氏已然势同水火,念着突厥背后的强大势力,上官氏难免会心有忌惮,必然提前弹压,为将来的一决高低铺路。”
彭城眼眉微微抬了抬,看着脸色不甚好的元成帝,知晓她这个弟弟一向吃软不吃硬,从前有杨氏一手遮天,现在上官氏也敢借此施压,心下对上官氏的厌恶也只会再深一层罢了。
“不过如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彭城话音一转,元成帝转而看过去,却见彭城笑有深意道:“今日一来,上官氏与突厥人之间便已相互埋上了矛盾的种子,这本就是你我所求的。相比于他们二人的重重争斗,他们若暗中联手才是真正让人担忧。”
“更何况——”
彭城一边说着话,一边摩挲着指间的宝石戒子,凝视了那剔透的宝石一眼,随即挑眸看向元成帝道:“今日上官氏与阿史那氏当着杨崇渊的面争了个你死我活的,也正好让杨崇渊看个笑话,放松更多的警惕,毕竟于他而言,至多猜到是上官氏有心拉拢突厥,却不知这其中有你我做局。”
听着彭城字句合理的分析,元成帝渐渐平静下来,的确如此,当初与突厥暗中结盟时,上官稽一心想求阿史那氏为儿媳,不过是想为自己谋利。
若非阿姐刻意在那阿史那阿依面前提及他,诱使阿史那氏公然反口驳婚,上官稽的算盘指不定就打赢了。
如今在杨崇渊眼中,想要借助突厥势力的是一向与他不和的上官氏,那么他们便已然站在暗中。
敌明我暗,这无疑是一个安全又甚好利用的局势。
“既然如此——”
元成帝眸光深黯地看向彭城道:“那便让这场鹬蚌相争的局做的再大一些,大的让杨氏以为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毫无后顾之忧,那时杨氏离覆灭便不远了。”
听到元成帝着一席推敲,彭城赞同地点了点头,眸中携着几分欣慰与感慨道:“待你我姐弟重揽这皇权国器之时,阿耶和先帝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是夜,李绥悉心侍奉杨皇后安睡下去,正与迦莫并肩走出门,便看到念奴默然走上前来,悄然与她道:“郡主,今日圣人与朝臣议冬狩一事,月昭仪果然进去大闹一场,落了人口实,给了上官氏可趁之机,竟联络朝臣逼得圣人改了旨意,让淑妃辅祭,月昭仪仍旧伴驾前去,掖庭由魏婕妤坐守,迦尚宫辅助行权。”
魏婕妤?
魏婕妤出身普通,生性软和,又人微言轻,并无什么主见。只因当年元成帝还是皇子时便已入府侍奉,熬了这些年才封了婕妤,此前无论中宫杨氏、淑妃郑氏、昭仪上官氏哪一方不和,这魏婕妤都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只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在这掖庭内几乎快失去了存在感,才能安稳至今。
如今既然引走了上官氏和阿史那氏,由魏婕妤留守宫中,那便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太尉如何?”
念奴闻言摇了摇头,颇为诧异道:“太尉竟是一句话也未发,眼睁睁看着一切成了定局。”
李绥闻言并不意外,只默然点了点头,当念奴退下与玉奴并排立在李绥身后时,适才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朝着所居的东配殿走去。
于杨崇渊而言,的确没有插上一言的必要,那上官氏原就与杨家不合,若逼着淑妃留在掖庭,由她照顾皇后,无疑是难安好心。
如今杨崇渊必然已察觉上官氏有拉拢突厥势力之心,此番让上官氏与阿史那氏一同参加冬狩,正好也可借此看一看这两方离了规矩甚严,眼线众多的大明宫,去了宫外又会有何动作。
知己知彼,方可攻克。
杨崇渊打的,必然是这样的主意。只是不知他这位姑父可会察觉,他不仅有眼前这两个敌人,还有身后伺机夺权的天子姐弟。
“今日听阿姐说,御陵王后日便回来了。”
漫天鹅毛大雪下,李绥裹在厚厚的斗篷中,似是在自言自语,借着伞外呼啸的风雪声,却是侧眸看向身旁玉奴低声道:“玉奴,你替我邀他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