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就请你上心些,细心指导迦莫她们好生照顾阿姐,帮助阿姐度过这道难关。”
看着眼前少女沉默地继续提步漫无目的地朝前走,那一袭火红而挺拔的背影在这漫天白雪里却显得孤独寂寥。
如果说眼前这场局里,唯独能掣肘郡主,让郡主放不下的,唯有皇后殿下了罢。
……
如李绥所预料的,原本沉浸于冬狩的帝王在知晓长安这场变故后,便当即毫不犹豫地宣布返回长安,甚至为了早一步到,元成帝更是抛却了帝王的銮驾暖车,不顾朝臣宗亲阻拦,竟是独自带着数百亲骑纵马,连连赶了五天五夜的路回到了长安。
暮色中,守门的将士听到阵阵匆忙而矫健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仿佛有滔天之势。
正当他们欲阻拦时,却看到漫漫风雪之中疲惫却不掩尊贵的天子,正在御陵王的陪护下纵马行在最前面。
“陛下回銮,速开城门!”
听到将领高声呼喊,守门将士当即打开城门,单膝跪地迎接。
几乎在他们屈身的那一刻,便觉得一阵疾风呼啸而过,下一刻再抬头时,只留天子远去的背影。
待匆忙赶到立政殿,元成帝看着那温暖的灯火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怯懦,害怕。
“圣人。”
听到身旁承德提醒的声音,元成帝垂下眼眸,终是取下头上的盔甲递给承德,步步生风地朝里去。
一入殿内便是入骨的温暖,可元成帝却觉得自己的心冰冷依旧。
待来到最后一层软帘外,侍女原要出声,却被元成帝噤声的手势打断了。
“阿姐再喝一点罢——”
听到李绥温暖的劝慰声,元成帝亲自掀开软帘走进去,正看到李绥坐在杨皇后的床边将一盏冒着热气的汤递到杨皇后唇边,杨皇后努力咽下一口,却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察觉到李绥隐忍难过却不敢显露分毫,元成帝看到了杨皇后苍白近乎透明,隐隐有丝毫血色的脸,一双眸子无力地看着李绥,努力牵起一笑,却是如疾风中颤颤枝头的芙蓉花,虚弱到不真实。
几乎在元成帝迈步的同时,坐在床榻上的杨皇后撞入了那一双疲惫却缱绻的眼眸中,泪水也是在那一刻没有了辖制,簌簌落下。
李绥见此转头看去,元成帝一身胄甲也未来得及换,拢起为髻的发丝散下几根,脸上覆着的是这五天五夜经历的雨雪风霜,虽如从前一般温润如玉,一双赤红隐忍泪光的眸子却是掩不住地疲惫。
“虞娘,对不起,我来晚了。”
男子的声音喑哑而哽咽,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杨皇后无声地闭上了眼,泪水却是决堤一般,再也止不住。
李绥默然起身,元成帝已是近在榻前。
看着面前这一幕,李绥的心是坚硬的,对于元成帝这些所谓的迟来深情,更是心下付之一笑,没有丝毫作为观者的感动。
虽然不愿,但她知道,她只能退出。
当屋内只余杨皇后与元成帝的那一刻,元成帝当即将眼前柔弱的妻子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自责而痛楚的道:“对不起,虞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元成帝愧疚不已的致歉声,杨皇后哭着摇了摇头,她知晓在她失去孩子的那一刻,面前的元成帝也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
他的痛,与她是一样的。
“四郎,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听到杨皇后在怀中哭的肝肠寸断,却还将一切罪责归于自己。
元成帝已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在善良的杨皇后面前,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甚至连她的原谅他都不敢去求。
他不敢去想从前,更不敢去想将来,此刻唯有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他才能感受到她是留在自己身边的,一切还没有变。
他,还没有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