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出了杨皇后的异样,元成帝轻轻揽过杨皇后孤清的肩膀,将她环在怀中,一如从前般毫无芥蒂,温润如玉的道:“虞娘,你永远不必为旁人,为旁的事心怀不安,你是我的发妻,是我陈玄这一辈子唯一喜欢,爱着的人,无论何时,你我都永不相疑。”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元成帝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微微颤抖,随之便有湿润落在他的肩头。
而也是那一刻,元成帝沉默地垂下眼睑,手中仍旧温柔抚慰着怀中的人,那颗本该更坚硬无情的心却是不复平静。
他所言的每一个字皆是肺腑,可他——
想到此,元成帝眸中晦暗,唇畔有些自嘲,他的心底有太多的情绪,已是复杂到连他自己也看不清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精神趋于错乱的病人。
他很清楚,他着力为阿蛮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的确是为了她的姑母,清河大长公主。
但却不仅仅因为儿时的姑侄情分,还因为世人皆知阿蛮的父亲,卫国公李章一直深爱着她的姑母清河大长公主,且满怀愧疚。
如阿姐所言,能够改变李章的心意,动摇李氏立场的,只有阿蛮和姑母。
然而阿蛮虽是他表妹,却从小长在杨家,与他们的情分未必就高于杨氏。
可姑母不同,姑母与他的父亲成宗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那般血缘不是轻易能割舍的。
如今阿蛮与赵翌婚事既然已成定局,那便意味着李氏将会拥有一个手握朔北兵马的良婿,若姑母能为他们所动,回到这场长安之局,站在他们陈氏这般,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即便不能改变,也会让杨氏对李氏生出猜忌,猜忌一旦滋生便会如柳絮一般,落地生根发芽。
到时,李氏即便不欲改变立场,也会被局势逼得不得不改变。
李氏的世族支持,赵翌的兵马支持。
元成帝深知,这一切远比他个人的儿女情长重要。
陈氏的衰微在于没有手握兵马,就连从前的天子禁军,不是被杨崇渊换了自己的心腹为首领,便是被打为乱党斩杀在那夜的花萼相辉楼外。
阿姐所带来的突厥势力,虽可作一时缓兵之计,但终究是异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话虽不全然,但他却不敢拿陈氏的历代基业去赌。
当前局势中,有资格、有地位、有权势与杨氏抗衡的,唯有李氏,更何况李氏有了赵翌便是如虎添翼。
只要能将李氏囊入手中,杨崇渊便会被生生断掉一臂,那么他杨氏离覆灭便也不远了。
想到此,元成帝垂下的眼眸豁然抬起,眸底拂过的是从未有过的幽深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