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里,不过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杨延是李氏眼中笃定的一对,以至于旁的世家贵胄之女年过十三,那提亲求娶的人恨不得踩踏门槛,倒是她,年过十六从未有一人敢上门来提这一事。
直至最后她以十六的年纪嫁给杨延,才算是理所当然。
李氏轻嗤一声,将李绥思绪拉了回来。
静默中,李绥悄然看了眼身后的念奴,念奴当即了悟地退了出去。
“阿蛮是我杨、李两家的娇娇儿,他们那只知舞刀弄枪,不知礼乐为何的粗蛮人家,便是教阿蛮踩到他家门槛,都是亵渎。如今他们曹氏来了这一招儿,可见阿蛮的婚事也拖不得了——”
话听到这儿,李绥和银娘点头示意,银娘领悟地颔首,随之恭谨出声:“夫人,郡主来了。”
话音落尽,里屋静默片刻,只听得整理衣裙的窸窣声下,李氏这才平静道:“阿蛮快来。”
李绥闻声走进去,只见李氏一见着她这才温柔了眼眸,招她过去,唯独眼角还留着未能消下的愠怒。
“殿下如今可好些了?”
说着话,李氏将李绥拉过来坐在身边,与李绥问了些杨皇后的情况,直至二人再次静默下来,李氏才终于摩挲着小娘子的柔荑,忽有些感伤。
“从前我总想着将你留在府里,留在我身边儿,由我们保护你,却不曾想天不遂人愿,我私心里本想将你再多留一年,好好替你寻一门你阿耶阿娘皆能满意,我也能放心的婚事,可你方才也该听到了——”
话到嘴边,透过身后的盈盈烛光,李绥察觉李氏唇畔骤然噙起一丝冷意,语意幽深道:“大郎如今奉旨平叛西南,立了头功,也不知是在谁的撺掇下,趁着今日宴上君臣同乐的兴致,竟提出求娶你之意。”
见面前李绥静默未语,李氏以为小娘子是心下害怕,不由安慰般拍了拍李绥的手,温和道:“你放心,他杨晋若是求娶公主只怕咱们还能应,可若想求娶你,莫说我不答应,便是你父亲,咱们整个陇西李家,也绝不会答应。”
听到李氏笃定的语气,李绥微笑着颔首,温柔如初道:“阿蛮相信姑母。”
当李绥陪着用了饭离开,李氏坐在屋内,眉间再一次蹙起,搭在案上的手紧紧攥住,莹莹灯火下显得愁容更甚。
“夫人,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一旁银娘出声,李氏未曾侧首,只眸中动了动道:“说。”
银娘闻言小心俯身,凑至李氏身旁道:“奴婢看,三郎与二郎一样,与郡主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平日里连奴婢也能看出三郎对郡主有几分不同,倒不如——”
还未待话说完,李氏顿时神情一凛,脱口道:“不可。”
银娘闻言诧异,却见李氏深沉不再说话,便也不敢再提。
此刻屋外秋风瑟瑟,李氏看着高几上缥缈的烛火,只觉得思绪也那般飘渺不定起来。
二郎、三郎皆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又如何看不出这两个孩子的心思。
可正因为如此,阿蛮便更不能嫁给三郎。
因为阿蛮这一生不仅仅属于她自己,她的背后还站着整个李家。
阿蛮若嫁给二郎,自然能给二郎带来世族的支持,可这些一旦给了三郎,二郎便会陷入越发尴尬的境地。
论军心,前有大郎杨晋;论人心,后有三郎杨彻。
到那时,二郎还能有多少胜算?
这个答案几乎无需去想。
她不能眼看着三郎因着这些,生出与二郎一争的心思来。
手足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