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的脆响却连续不绝,涌入门洞的白色烟尘也越来越浓,门外传来许多咳嗽声。
那声音继续喊道,“闭眼,继续推门!”
这一通混乱,门外的力量减小了,门页又开始闭合,但到了那些尸体的位置,门页便卡在那里,始终无法继续关闭。
几具尸体推不动拉不进,姚动山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只盼着城楼上再来点什么。
刚这么想着,门外又是惊叫,随着一声闷响,一个火团从天而降,紧接着裹着灰烬的白烟腾空而起,姚动山透过那道缝隙,看到有火苗在尸体上方窜动。
……蒋国用提着一个草束挤在墙角,猛力把一个火瓶砸碎在墙上,桐油都溅落在草束之上,随即提到燃烧的火盆上,待火头燃起,蒋国用把草束摆上城垛缺口,下面有流寇射箭,扎在草垛上噗噗的响,却无丝毫作用。
下面有人大喊,“又来了!快让开!”
桐油助燃之下,草束的火焰急速旺盛,白烟滚滚而起,蒋国用直等到整个草束都包满火焰,才一把往下推落。
草束掉落的瞬间,一支弓箭嗖的穿过白烟,在蒋国用额头上划过,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蒋国用却叫也没叫,转身对着城垛下躲着的社兵怒吼道,“都起来砸,你们蹲着谁也救不了!杀贼报国正此时也!”
他又去拉面前一个社兵,那社兵泪流满面,不停的摇头叫喊。
蒋国用拉不动,转身回楼又抓出一个草束如法炮制,口中继续大喊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当死得其所,都起来杀贼!”
那些社兵依然无人理会,蒋国用动作飞快,又推下一个草束,下面燃烧的滚滚浓烟飘上了城头,何仙崖则在一旁不停的扔着灰瓶火罐。
虽然下面弓箭连绵不绝,但没有一支能射到两人,因为两人根本不露头。
见两人来来去去都没事,刚才那个哭喊的社兵终于动了,他小心的站起来,战战兢兢抱起一块石头,摆上城垛的缺口,没有探头便一把推了下去。
接着又有数名社兵开始投掷石块,蒋国用大声鼓动,起身投掷的社兵越来越多,一旦开始投掷,这些人便越来越快,状如疯狂一般,抓到什么就往下乱砸,甚至连安庆府发来的一门小炮也被人扔了下去,城下连声惨叫。
附近城墙的社兵也陆续有人赶来,在蒋国用指挥下,一个个草束被点燃丢下,城楼下火光熊熊白烟滚滚,人体燃烧的焦臭味四处弥漫,翻滚的热浪一**涌向城头。
一阵喇叭声响,下面有人大声喊道,“退,快退!”
下面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逐渐安静下来。
城头的人依旧不停投掷草束、灰瓶和石块。
方才何仙崖胡乱扔下不少火罐,下面洒满桐油,此时与草束结合燃烧,顿时热浪汹涌,根本没人能在附近站立。
又过了片刻,城梯上跑上来一个壮丁,他对众人大声道,“别扔了,门关上了!”
众人此时才停下来,何仙崖才来到城垛边小心的探头张望,外面全是草束燃烧后的滚滚白烟,熏得何仙崖眼睛都难以睁开,他眯着眼,隐约能看到外边有一些红色人影在移动,似乎是从房顶离开,这一波攻击终于结束,但城楼上却无人欢呼。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流寇的攻击非常突然,大家没有任何准备,此时流寇退去,大家也感觉不到一点喜悦,城楼上的人互相看着,竟没一个人说话。
“城门如何了?”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何仙崖转头看去,见一个人刚从城梯上来,呆了片刻才认出是庞雨。
虽然仍是初春时节,但庞雨却满头大汗,他粗重的喘着气,扶着墙垛脸色不善,显然是刚刚赶到。
何仙崖此时反应恢复正常,他连忙过去靠近庞雨,“班头猜测甚为准确,果然是流寇企图攻取向阳门,赶到之时门洞内仍在争夺。
属下即刻上城,准备从城头攻击,却见社兵惊慌失措,属下即刻指挥人手,社兵随即恢复秩序,以灰瓶、火罐、草束和石块痛击流寇,眼下流寇已被击退。”
蒋国用靠坐在门楼的木墙上,原本在埋头查看手臂,听了何仙崖的话,猛地抬头,一副不忿的模样,但犹豫了片刻后又埋下头去,像没听到方才那番话一般。
庞雨听到流寇退去,面色舒缓了一下,拍拍何仙崖的肩膀道,“干得不错,三弟临危不乱,若不是你指挥城头的攻击,城门就危险了。”
从蒋国用面前经过时,蒋国用又抬起头来,庞雨也认出他来,对他微微点点头。
蒋国用挤出点笑,又埋头用一截白布包扎手臂,方才推草束之时,他双臂都被火焰烧出了成串的水泡。
此时庄朝正和阮劲从城梯上来,他过来对庞雨道,“姚队长受伤重,怕不能继续带队。”
庞雨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道,“先固防,晚间我去看他。”
说罢他大步往北走了一段,避开了烟雾的范围,从城垛往外看去,紫来街上大片的红色,部分流寇手执刀枪,开始搜寻附近房屋。
庞雨粗粗估算,发动首次攻击的流寇只有百余人,却差点攻陷桐城,自己做的那些准备,在他们面前几乎毫无作用。
他不知道的是,原本历史上流寇进入桐城时,是由潘可大领兵在东郊野战迎敌,阻挡了流寇第一波的攻击,现在没有池州兵马入驻在桐城,流寇便长驱直入。
外面的流寇也在观察城墙,他们这一番奔袭和搏斗后极度疲惫,但看向城头的目光依旧凶恶。
“班头,咱们后面怎办?”
庞雨收回目光看向三人,“先用砖石封堵向阳门和西门,守垛社兵上城。
这股只有百余人,流寇大队在后,他们夺门不成,该攻城墙了,咱们的守城战刚开始。”
话音刚落,东北方隐隐传来一声号炮,片刻之后又一声,却清晰了很多。
庞雨看向东北方轻轻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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