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打开陶罐的盖子,把手伸进去,他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他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旋即把那些硬邦邦的东西摸出来,放在手上。
饱满且沉重的银色被夕阳染红,他深深地再呼吸了一口气,把手掌合上,再摊开。
映入眼帘,银中带红的颜色依旧,物体的重量依旧,扎实地贴在他的掌心里,默默地感受在他的颤动。
他顾不上洗去手上的肮脏,甚至有些恐慌地把沾有臭东西的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咬,尽管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到底有什么用。
当牙齿触及金属表面的那一刻,他甚至还在暗自祈祷,祈祷牙齿不要咬动这块银色的金属,因为它会是一块银子,银子是金属吧,金属可是不能被牙齿咬动的东西。
他没想太多,也没想得太过深入。
尽管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单靠牙齿咬不动的。
...
“你是说,我们有钱了么?”破庙里的明火在烧,跳动的火焰上方架着一口铁锅,铁锅也是今天从那座村子里淘来的,里面放着一小把米,还有一个鸡蛋。
弟弟捧着一小碗热汤,欣喜地看着火光映照着的那一张熟悉的脸,他很少会看到哥哥的脸上出现这种快乐,那种真实的,不掺杂任何成分的块乐。
他暂时还不太能理解有钱是什么样的意思,但从哥哥的笑容来看,有钱应该是一件好事,只有好事才会值得哥哥那样地高兴。
尽管哥哥的脸上时常都是挂着笑容,但他能感受得到那种笑容多少有点儿不纯粹,掺有一点牵强,一点不得不服从的心酸。
他知道哥哥其实是一个不爱笑的人,但为了他,哥哥就必须要笑,因为哥哥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不想让他承受那种孤独无依的苦。
哥哥就是这一个喜欢逞强的人,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位亲人了。
他从不敢想象失去哥哥之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他害怕面对那样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情愿自己死在哥哥的前面...
如果是死掉的话,大概就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么空阔,那么森冷的世界了吧?
“对啊,”哥哥靠近火堆,压低声音说,“今天可是捡到一块银子。”
“知道什么叫银子么,一只鸡要几十块铜钱才能买到,而一块银子...可以买好几十只鸡!”
弟弟看着他的喜悦,他的紧张,忽然间,也跟着呵呵地笑。
涂满灰尘的小脸上,小小的五官幅度夸张地拧巴在一起。
似乎在笨拙地配合他的表演,笨拙地笑。
“你笑啥呢,样子蠢死了,小心笑掉了大牙。”哥哥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啊,但能看见哥哥很开心的样子,我也就很开心了,”他咧咧嘴,嘻嘻地说,“可能开心就像是感冒吧,哥哥传染了给我,然后我再传染回给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