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地狱啊、天堂啊之类的地方,就是因为人们不知道自己死掉之后会去到哪里,所以才编造出来骗自己的。
总不能说,死掉了就是死掉了,死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黑糊糊的一片,前所未有的空虚,前所未有的冷漠...
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冷到了冰点,可怕到能让一个人不敢面对自己的死亡。
可是,一代代的文明中,又是有着太多的历史,是需要利用到个人的牺牲来向前推进的。
副手没有回答龙,甚至越过了他的权限,下令吹响进攻的号角。
战争一触即发。
两方势力如炽热的铁流般冲击在一起,铿锵有力的交击声此起彼落,惊醒了漫山的飞鸟,火焰散落在各处,淹没黑暗,攀附上所有的可燃物,失控地增长。
马蹄踏破热火,在地上烙出干硬的伤疤,扬起的灰尘徐徐落下,埋葬了每一张沦落黑暗的脸,撕碎了满地的感情。
凌乱的情感无所依靠,在那凄厉的呼声中,人们一次又一次地挥刀,一次又一次地发射子弹,歇斯底里地充当着杀与被杀的角色。
理由很多,为了荣誉,亦为了仇恨。
时间在燃烧中行进,月亮于空中偏移,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啦啦的声音,就像无边混乱中如一叶扁舟般的童谣,杯水车薪地掩饰着无边的愤怒与恐惧。
寂静的山岭仿佛成了夜的保护色。
余下的人们继续浴血奋战,慨然倾吐出胸中最后的一口气,誓死不休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器,怒吼着要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黎明之前,龙的军团取得了胜利,成功地续写了不败的神话。
士兵们拥簇着大声地欢呼,他们拖着敌人的尸体,像货物一样摆平,放到战车上,心满意足地清点着军功和战利品。
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此时的血迹已悄然风干,歪歪斜斜地挂在他们的军装上,形状古古怪怪,像是涂鸦。
那些尸体,那些曾经的生命都被折现成空洞的数字,麻木地换算着。
一增一减,一得一失。
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存在着这一个平衡的公式,就像一个时刻努力保持平衡的天平,在这个公式里面,悲伤与快乐是同步进行的,一旦一端出现了增多,另一端便会即刻增多,而假如一端出现了减少,另一端同样也会相应地出现减少。
说起来就像是废话。
好比,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但是废话也有废话的价值,废话之所以存在,也是有它存在的理由。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人们意识到了废话的重要性,于是,废话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名人名言。
龙坐在树林里发呆,没有跟着他的军团一起撤退,副手见怪不怪,没有刻意去找他,就任由他藏起来了。
反正这家伙是属狗的,鼻子闻一闻就知道该怎么回来。
火熄灭后,时间就沿着刻度,一点一点地调整日光的亮度,等到天空被完完全全地熏染成黄色,时间便来到了傍晚。
残阳斜照。
乌鸦留守在树枝上,仿佛幽魂,又仿佛灰烬中的精灵。
它们缩起翅膀,呆呆地站在那里,兀自地发出破风箱般的鸣声,呱呱乱叫,声音尖锐,节律不一,一时像是在呼唤着生命,一时又像是在赞美着死亡。
日照无声无息地撤去,龙还在发呆,时间来到了万籁俱寂的夜晚。
一只孱弱的小手颤颤巍巍地从死人堆里伸了出来,手心茫然地面向天空。
不多时,一只老鼠恰好路过。
小手忽而猛地合拢,仿佛毒蛇般惊起,用尽力气地抓住了那只倒霉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