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大宋高级官员也不靠俸禄活着,或者说前头领的都用不完,所以到退休那天才请支,而且多数还要告诉朝廷不用全发,俸请到哪年哪月,米请到哪年哪月,就可以了。
人性化倒是挺人性化的,除了麻烦户部一些,没毛病。
直到皇宋银行成立,官员俸禄一体折成宝钞发放后,这种现象才得以解决。
不过同样有很多官员从来不去银行登记存折,导致银行的七零零幺个人现金科目档案和官员们手上工资本本的数目不符,皇宋银行每年年底还要主动上门请出大佬们的工资本本,一笔笔给他们添上。
不过放到如今,这就是扩大人脉的好机会,一般下头的业务员是捞不着这个资格的,都是高管们的福利。
程文应和史洞修,俩老头常常在一起喝酒。
人老了,一喝酒就喜欢回忆过去,世事怎么就如此离奇,大宋和自己,怎么就一步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赵颢和赵宗谔,今上的亲弟和亲叔,当年在眉山的时候,这些都是梦里都高攀不上的人物,如今在董事会里,和自己平起平坐。
总裁位置永远空着,位置后头的墙上,有一副画像,那是皇宋顶级大画家文同的手笔,程文应好不容易才运作出宫来的挂在这里。
赵顼的半身像。
画像是绢画,玻璃板压着,金灿灿的楠木画框,程文应每天来到总裁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焚香,然后一本正经地拜见皇帝陛下。
君君臣臣,他们从小就受的这个教育,早成了他们骨子里边的东西。
稽核司打市易司成立第一天,就特别给市易司列了一个账本,如今京中的大笔资金往来,根本不可能绕得过皇宋银行。
那个叫吕嘉问的年轻人,和那个首先提出市易法的魏继宗,为了高效管理,也不得不在皇宋银行开立对公账户。
而他们所干的那些事情,在银行账务上都有蛛丝马迹可循。
更多的证据,则是来自计司,来自王安石自己的堡垒内部。
薛向,是如今的三司使,不过带着个“权”字,没办法,老头出身太低。
可市易司有了成绩之后权势熏天,如今吕嘉问以新锐的姿态,凌驾于薛向之上,每每让老干部下不来台。
老薛的理想是国家资本主义,跟吕嘉问这种只懂收刮的经济棒槌,根本尿不到一壶里边。
加上明润在计司中下层的老根脉,四通商号在汴京商圈里边十年的经营,拿到市易司的那些东西,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明润说得好,闷声做生意,合理止损就行,商人干商人该干的事情,不许干涉朝政。
半年时间将一百多万贯变成七百多万贯,在程文应眼里,这不是大功,而是大罪!
不过熙宁五年的财政,从账面上看,新党的成绩的确能亮瞎人眼。
程文应如今对国家经济已经有了通盘的了解,四通商号的根基,已经延展到大宋的方方面面。
熙宁五年,国家财政盈余两千多万贯,是英宗一朝五年总和的两倍。
青唐,荆湖,拓地两千多里,招纳户口几十万户。
方田均税法,加上几处开发,得隐田新田二十多万顷。
朝廷裁西军正蕃义勇二十万,而战力不降反升。
程文应有时都在嘀咕,是不是大家再勒紧裤腰带再熬几年,把皇上的封桩库熬满了,然后让明润带着大头兵们出击,把西夏这宵小给掐死,大宋这口气不是就缓过来了?
老一辈儿多吃点苦,给下一辈儿打下好基业,华夏自三代之始,一代代人不就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明润说这种想法很危险,大宋正确的做法,是把应有的生产能力解放出来,让绝大多数人都能成为大宋的纳税人,而不是吞噬税收的巨大包袱,然后国库才会有钱,军力才会锐劲,才有保护自己和别人干仗的能力。
前一种想法,是在拿国运豪赌,后一种办法,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治,国,之,道……世事如棋,当年在眉山甩着鼻涕教工坊匠作做尺子的小顽童,如今都在理论治国之道喽……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程公新年好,我来补登存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