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表情有点不自然:“嗳,你别管丧服不丧服,关键是干净合身不是?再说了,我们崇岗镇苦哈哈的,哪有新衣裳给你?这不是路过一个风水宝地,看到有天赐之物,所以就给你这突厥小郎披上了嘛。”
斛薛卜的脸更黑了:“你别骗我,你们汉人的坟地都是风水宝地。这衣服肯定是坟前捡来的……”
“……”
汉子表情尴尬,讪讪然道:“小郎,这儿往东呢,是定远。往南呢,是怀远。你能走岔道走到这儿,想必就是从这两个地方来的。你家大人是不是在这儿谋差事呢?要是的人,正好这几天要去领粮草,你就一块去。”
“我不去!”
说着,突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斛薛卜顿时尴尬,脸色一红。
汉子嘿嘿一笑,摸出一盆黄褐馍馍,还有一团咸菜:“饿了吧,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我不去怀远!”
拿起一个馍馍,狠狠地啃了一口,斛薛卜突然就眼泪水流了下来:“我哪儿也不去,我……我……你们这儿还招兵吗?”
“你要当兵?”
汉子大量着他,然后笑了起来,“你个突厥崽子,跑来汉人堆里当兵?到时候我们去杀突厥人,你怎么办?”
“突厥都没了,为什么还要杀。”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
那汉子站了起来,拍了拍斛薛卜的脑袋,“赶紧吃,不够还有。”
“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我一个镇副,还高姓大名。”镇副摇摇头,道,“别瞎琢磨了,吃完了走人。”
“我……”
斛薛卜憋了一口气,这几天太窝囊了。
他狠狠地啃着馍馍,然后吃着咸菜,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混出个样子再回去,让阿塔看看我可不是窝囊废。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崇岗镇的两个校尉都是急吼吼地冲到了镇将公所,然后叫道:“王哥!大事不好,斛薛部头领被他弟弟杀了,现在裹挟了阿史德部的人马,正在攻打永丰县!北边令箭到了!”
“什么?!斛薛卜造反了?!”
五百边兵顿时整队,两团校尉和镇将直属旅帅全都甲具齐整,战马在校场打着响鼻,点卯之后,镇将王祖贤精神抖擞训话:“弟兄们!买卖来啦!机会难得啊!”
王祖贤目光炯炯,搓着手在五百边兵面前走来走去,络腮胡子都激动的颤动:“咱们崇岗镇,这么些年,什么都没捞着,贺兰山的马匪都不打咱们这儿过。没油水啊,这日子苦不苦?”
“苦!”
“对啊!苦啊!”王镇将跺着脚,“你看你们镇副,堂堂淮南刘家的公子哥,本来是要过来捞个够本的,现在呢?整整五年,倒贴进去一千多贯,兄弟们没少沾刘镇副的光吧?”
“刘哥仗义!”
“好说,好说……”刘镇副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兄弟们客气,不过这回啊,咱们得抓住机会,千万不能让丰州那些入娘的抢光了便宜!”
“没错!”
王祖贤于是又道:“以前任城王在这儿,咱们没门路,只能老老实实守边做事。但现在不一样啦,天晴啦,新来的杨公,是自己人呐。哥哥我出身弘农,正经的杨家人,我祖母还在观王府做过乳娘!今天哥哥我交个底,这回要是不抢个两代富贵,咱们就死球在外边算了!”
“抢他娘的!”
“好!弟兄们心气不错,士气可用啊!”
王镇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咱们这次全都有,谁也别掉队,谁也别趁机揩油,都下死力!收拾好,半个时辰后出发,定远城聚兵!”
而这会儿,正吃着馍馍的斛薛卜,听到自己叔叔杀了自己的爹然后劫了阿史德部造反后,直接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