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正巧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别看我,我爹又没贪户部的银子。”
程处默也在一边说道:“的确不怪长孙冲他家老头子,谁让咱们的边境往北移了呢,没有过冬的衣服,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况且,这次他家老头子也是尽力了,硬是从国库里挤出五万贯来买冬衣,只是……不知道时间能不能来得及。”
杜荷越听越糊涂,看了两人一眼:“不是有棉衣棉裤么,为什么之前不一人发一套?”
长孙冲起身起了过来,坐到杜荷身边没好气的说道:“绵衣绵裤很贵的好不好,一套下来两贯多接近三贯,漠北有十万边军,每人一套那就是二十多接近三十万贯,更何况就算有钱,又哪里去弄那么多的丝绵。”
“丝绵,你是说……,等等,长孙冲,你说的绵衣绵裤是不是指用蚕丝填充的那种?”
“要不然呢?用麻线?”长孙冲拍着杜荷的肩膀说道:“我说杜二郎你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啊,连绵衣里面填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杜荷对长孙冲的讽刺充耳不闻,懒得跟这种纨绔子弟废话,此时他已经想起来了,贞观年间是没有棉衣的,更没有棉裤,棉花对于这个时期的唐人来说还属于一种观赏性植物。
直到后来的天宝年间,棉花才一度流行起来,大唐才有了棉布。
如此,怪不得长孙冲说绵衣绵裤要两贯多一套,用蚕丝填充的绵衣裤能不贵么。
发现问题关键的杜荷懒得再多说,扯过长孙冲和程处默:“走,跟我去见陛下。”
“啥?见陛下干什么?”想到李世民,长孙冲腿有点哆嗦,别看这小子平时姑丈长姑丈短的,真让他去见李二,那也是怂的一逼。
程处默倒是没啥,皇帝嘛,又不是没见过,笑起来跟邻家大叔似的,多可亲啊,当然,促使他跟着杜荷走的原因是……可是理直气壮的逃课。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跟处默去了,回头有好处你可别说我不掂记着你。”杜荷一副爱去不去的表情盯着长孙冲。
长孙冲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怕见姑丈吧。
于是,三人也没请假(请假也不会给),直接出了弘文馆,做贼似的绕过门下省,鬼鬼祟祟来到了两仪殿。
此是的李世民依旧在为漠北的事情发愁,长孙无忌的钱倒是给拨下去了,可是想要把钱变成冬衣总是需要时间的。
更何况今年缫丝的季节已经过去,民间也好,官方也罢,都没有多少存货了,到底能不能凑够两万套冬衣的原料都是个大问题。
正愁眉不展之时,有宫人来报,长孙冲、杜荷、程处默求见。
这三个小家伙来干什么?
李世民有些纳闷,若是惹祸了,他们应该求的是长孙皇后,毕竟皇后心软,若是有正事……,这三个家伙能有个屁的正事。
本想不见,但犹豫片刻李世民决定还是见见,好歹这中间还有个长孙冲不是,要是不见回头不好跟皇后解释。
进了御书房,三个家伙照规矩行了礼,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长孙冲和程处默同时退了一步,把杜荷放到了前面。
该死的,兄弟果然就是用来出卖的。
杜荷狠狠翻了个白眼,耳边传来李二的声音:“你们三个不在弘文馆好好的进学,来朕这里何事?”
杜荷眨眨眼睛,指望另外两个家伙帮自己分担火力肯定是没希望了,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陛下,微臣等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宫里有棉花没有?”
李世民皱眉:“什么棉花?”
“呃……”杜荷一滞,很快想到大唐还有没有棉花这个词,于是解释道:“就是白叠子,或者緤花。”
緤花李世民倒是知道,开起来一团一团的甚至有趣,长孙皇后那边就种了不少,不过眼下这个季节已经全部开过了,那一团团的白团子已经被取下,不知装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杜荷这小子没事找緤花做什么?
李世民丝毫没有考虑过长孙冲和程处默,以他对这两个家伙的了解,估计连緤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緤花做什么?”
“哦,是这样,刚刚在弘文馆的时候,我等聊到了漠北大雪的事情,臣就在好奇为什么我们明明有更便宜,更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拿来给边军制成冬衣……。”
“你说什么?”李二一下子站了起来,将前天连夜赶制出来的椅子撞翻了都兀自不觉,死死盯着杜荷说道:“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呃……,微臣的意思是,明明緤花拿来制成冬衣御寒的效果更好,为什么一定要用丝绵来制衣呢,这多浪费啊。”
緤花!
这种只可以用来观赏的花真的可以做成衣服?
你别说,经过杜荷这么一提醒,那白白的毛团子好像真的跟蚕茧差不多。
关键是,緤花这东西根本就不值几个钱,许多人种植这个就是图开花时候好看,等到花谢了,果子炸开露出白花花一团便会扯下来直接丢掉。
皱着眉头转了几圈,李世民停下脚步:“杜荷,你确定緤花可以制衣?”
“那肯定可以啊,微臣可以……用他们两个的人头担保。”杜荷指了指已经躲到远处的长孙冲和程处默。
这两个混蛋太不是人了,竟然把老子一个人丢在这里。
长孙冲二人目瞪口呆。
杜荷啊杜荷,你特么也是个人。
敢情拉我们两个过来就是用脑袋给你担保的呗。
吓死爹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弘文馆被先生折磨呢。
正为漠北大雪焦头烂额的李二没心思去管他们三个瞎胡闹,招手叫来老太监:“鸿祯,你去一趟皇后那里,看看那边还有没有没摘下来的緤花。”
“诺!”老太监应诺而去,才走出不远,身后传来杜荷的声音:“那啥……,摘下来的也行,反正只要是那些白白的团子就行,多弄些过来,越多越好。”
老太监头都没回,带着两个小跟班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杜荷的嘱咐。
御书房只留下李二和杜荷,长孙冲和程处默两个没义气的全都找借口闪人了,一个肚子痛,一个屁股疼。
安静的房间中李世民在杜荷面前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下,居高临下盯着他道:“杜荷,你能不能告诉朕,这段时间为何要如此一反常态的卖力表现自己,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穷呗!还能为什么。
杜荷眨巴着眼睛:“陛下,微是为了大唐的繁荣昌盛……。”
李世民脸一黑:“给朕说实话!”
“呃……”
说实话么?
太丢人了吧?
可不说不行啊,形势比人强,李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岂能不怀疑?
没办法了,死就死吧。
杜荷把心一横,苦着脸说道:“陛下,臣也是没办法啊,这不是穷么。我哥跟我嫂子准备带着钱跑路了,家里还有百十张嘴等着吃饭,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要还,臣要是再不上进,我爹的棺材板就要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