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庞德公有些好奇庞统如今对孙翊的看法,便问道,“士元观之江东吴侯何许人?”
庞统有些平淡的眼睛中突然闪过一抹睿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破虏为战雄,讨逆为英雄,而吴侯者,枭雄也。”
德公复问,“何差之有?”
庞统答道,“战雄得时,英雄得人,枭雄得势。”
德公再问,“士元为何独钟意于枭雄?”
这下庞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自己也不确定得小声说道,“可能是因为辅佐枭雄,没有那么累吧。”
庞德公听后抚须大笑,“凤雏得其主也。可去矣,可去矣。”
庞统赧然。
只是司马徽还有些担忧,对庞统言道,“如今吴侯手下文有张昭,武有周瑜,另兼俊杰良才无数,士元此去,若不得重用该如何。”
司马徽说的正是庞统投奔孙翊后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司马徽与庞德公两人都没有问庞统是否会去江东,三个都是聪明人,从庞统拒绝蔡瑁一事就可以看出,庞统会去江东,他会给孙翊一个机会。
只是去了江东之后……
庞统听后,脸上浮现赞许之色,钦佩的说道,“江东群英中,公瑾雅量高致,筹策迈伦,乃万人之英。子布奕奕琼范,有不屈之志,乃天下良辅。”
“论统兵十万,与人争锋于战阵之间吾不如公瑾。论绥抚士民,富国于数年之内吾不如子布。”
“然。”
说到此,庞统钦佩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傲色,他语调微高地说道,“论帝王之秘策,揽王霸之要最,吾于这二君相比,似有一日之长。”
“若是那吴侯不用,弃之即可,何忧之有?”
司马徽与庞德公相视一眼,庞统虽然只说比周瑜,张昭二人只多出一日之长,但周瑜张昭二人都是天下之英,天下一等一的大才,比这二人多出一日之长的庞统,又是何等大才?
庞统虽然还保持着自谦,但恰恰就是这习惯性的自谦中,庞统透露出了他凤雏的那种立足于梧桐神树之上的凌于众人的孤傲。
而庞统的最后一句话更加表明了,凤雏之才,只用于帝王也。
若是你非帝王之才,不识我,你就配不上我庞士元,我可弃你不顾也。
这就是凤雏!
这等心气,才配得上那“凤雏”之名号!
司马徽与庞德公久久无语。
庞统静静地看着在阳光照耀下清澈见底的水面,脸上的傲色已经不见的他,如今只剩下了平静。
似是觉得可能终于要遇上明主了,庞统的心中开始起伏起来,他今日有点多话。
“荆州大多数士子就像这水中的鱼虾,四处游曳,辛苦觅食,只希望有朝一日为善钓者一钓而出,从此得以跃龙门。
但吾不同。
吾愿做那水中饵,钩上食,诱一潜龙从深渊而出,继而扶保真龙直上那千层天霄,踏碎那万重积云,
以此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而吾为此,虽九死而不悔。”
“这便是吾凤雏之志。”
庞统刚说完,他的鱼竿就剧烈抖动起来,庞统手腕用力,一条肥硕巨大的金鲤破水而出,直入庞统彀中。
钓得金鲤的庞统脸上浮现喜色。
他起身对司马徽和庞德公分别行郑重大礼,口中道,“金鲤已得,余可行矣。”
庞德公见庞统就要这么去江东,连忙呼唤道,“江东路远,何不收拾行装再走。”
庞统恭敬答道,“吾十八往颖川而扬名,如今二十二去江东而造功业,同是二千里,何远之有。”
“且功业在东,家宅田亩,金银玉器自有明主亲赐,何有自带之理。”
说完后,庞统拿起一片斗笠戴在头上,向东而去。
走不多远,一首歌谣从庞统口中传来,传到荆州二公这里。
临终属专意,哭付孙三郎。
三郎何许人?决策似鹰扬。
今有平淮策,献于三郎听。
唯愿东南主,神武得所当。
在庞统渐渐远去后,听着这首歌谣,司马徽突然觉得以往觉得是雅事的垂钓索然无味了。
人家钓龙去了,他还在这里钓鱼虾,
何趣之有!
司马徽扔下鱼竿,转头一看,见庞德公早就闭目小憩,他心中好笑。
看来德公也这样觉得耶。
司马徽问于德公道,“凤雏已出,卧龙还没找到他的明主吗?”
德公翻身,“快了,快了。”
司马徽突然振奋起来,“想来不久后,卧龙,凤雏就会同现于天下。
那会是何等风流呀!”
德公微鼾。
司马徽似乎不觉,他再对庞德公说道,“卧龙凤雏齐名,但向来我更钟意孔明,而你更期许士元。
既然如此,我们下个赌如何。
若是将来卧龙凤雏侍奉不同明主,那他二人就会有对阵的时候。
我们就赌那时,谁赢谁败!”
德公鼾声更大。
司马徽有点气急,脱口而出道,“赌注就以这荆襄七郡,如何。”
德公瞬间清醒,脸上浮现笑意,对司马徽说道,“善。”
看那庞德公清醒不能再清醒的样子,
水镜先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敢情是真的在装睡,都五十多岁的人了!
不过司马徽见庞德公应下赌约,心中也是满意。
他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隆中,想起那个有点臭美的年轻人,心中道,
孔明,可别输了呀!
不出三年,龙吟,凤鸣即将同声响于这世间。
谁会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