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遇害那日,徐夫人劝诫过他不要外出,但孙翊认为长吏皆有要事在身,不宜失信让他们久待,因此还是外出,并且亲自送客,从而被害。
从这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孙翊事例可以看出,孙翊在张纮的教导下已经改变了性格,可是没想到他最后还是被害死了。
原身孙翊十分敬重爱戴张纮的,师徒之间的感情很深。
张纮精通帝王之道,与孙翊感情深厚都是孙翊深夜来拜访张纮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在如今的淮泗集团中,张纮是为数不多的不赞成此刻北进淮南的人,张纮此番并没有上书言明他的态度,不过他的态度孙翊很清楚的知道。
很多人以为鲁肃的榻上论是江东孙氏的第一个战略蓝图,但其实并不是,最早为孙氏提出“荆扬可一”的这个战略构想的是张纮。
当初孙坚身死,孙策安葬完孙坚后就在江都居住,就在那时,孙策数次拜访张纮咨询世务。
张纮本来不想理孙策,但是孙策数次拜访,执礼甚恭,就算被张纮拒绝多次孙策也不气馁。
终于在一次拜访中,孙策涕泗横流,加上先前数次的拜访令张纮感到孙策的心志很坚定,
因此张纮终于被孙策感动,他开始为孙策规划了一个战略蓝图。
这个战略之中,张纮不仅为孙策规划了要以江东为根基,还为孙策设定了攻伐江东的大致路线。
最后提出“荆扬可一,仇敌可报。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扶汉室,功业侔于桓、文,岂徙外藩而已?”
这个战略层层递进,先江东后荆襄,最后全据长江窥伺中原。
张纮还表明若做到这一点,孙策的功业可以和齐桓公、晋文公一样,到了那一步,又怎么会仅仅是朝廷外藩呢?
并且张纮根据实际还为孙策提出了第一步,“当与同好俱南济也。”建议孙策应该在江淮之间扬名,收揽豪杰,再而南下。
从孙策后面的发展历程来看,是紧紧按照张纮为他规划好的路线一步步前进的。
孙策能在数年之间创下江东基业,除了他本身的才能之外,张纮的这个战略更是起到了无比巨大的作用。
当时是公元192年,孙坚刚死不久,孙策只身一人居于江都,亲人远离,孙河、吕范乃至于周瑜当时都不在他身边。
父亲的旧部被袁术占据,孙策怀抱着报仇的愿望四处碰壁,还被陶谦忌惮,多次责难,就像一个孤苦无依,被人遗忘的乳虎。
那是孙策最无助的时候。
在那时,是张纮为孙策规划了将来一步步该怎么走,是张纮给了孙策希望,所以孙策对张纮的感情非常深。
孙策对张纮许诺道,“一与君同符合契,有永固之分,今便行矣,以老母弱弟委付于君,策无复回顾之忧。”
能让当时如惊弓之鸟的孙策倾心托付家人的,张纮对于孙策来说不仅仅是能臣,亦是良师,更掺杂着一些父子之情。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孙翊也是身为张纮的弟子,偶然之间听张纮提起过。
正因为知道这件事,孙翊才笃定张纮不会也劝他北伐,因为张纮本身就是“荆扬可一”这个战略的首倡者。
而且就算今夜拜访张纮,张纮也没有好的办法能稳妥的解决这股浪潮,但只要他能表态支持孙翊,孙翊处理这件事的压力就会少了很多。
张昭是如今淮泗文人集团的领军人物不假,但是张纮才是江东淮泗文人集团的奠基者。
张昭、陈端、秦松等淮泗人士文臣,全都是张纮举荐给孙策的,吴县一半以上的带有淮泗背景的官员,也全都是张纮一手提拔的,
孙策时期的江东第一重臣,就是有这样的分量!
想着想着,孙翊就来到了驿馆外。
驿馆并非只是一座房子,而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建筑群。
张纮回吴县后虽暂时不参与江东的政务,但也有意的和刘琬的使团分开居住了,孙翊这次来的,便是张纮的所暂时居住的地方。
孙翊下了马车,此刻已经是深夜,但孙翊知道张纮此刻还没睡。
近十年的师徒之情,张纮的作息规律孙翊十分清楚。
眼前的这座宅院很清静,甚至连个门房都没有,没有门房,自然无法事先通报。
孙翊只得自己推门而入。
孙翊在进入宅院后,径直往一处响着微弱烛光的房间走去,待走到这处房门前时,孙翊对谷利言道,“尔等外围警戒就好。”
谷利脸有难色,他不知道张纮这个人在孙翊心中的分量,身为孙翊亲卫右部督的他,第一职责就是保证孙翊的安全。
在他看来,让孙翊与一个他不了解的人独处,这不安全。
见谷利脸上的难色,孙翊笑了笑,对其言道“难道尔认为吾恩师会加害我吗?”
说完后便挥手屏退了一众亲卫,谷利无奈之下只得领命退下。
孙翊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会,就要见到张纮了,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随之孙翊就推开了房门,在推开了房门的那一刹那,房间中那个正在读书的青衫老者,有些愕然的抬起了头。
在看到是孙翊深夜来访后,张纮脸上的愕然不见,紧接着浮现的是一片慈爱之色。
而孙翊看着他身前的张纮,眼前的形象与他脑海中有些模糊的记忆瞬间重合。
尽管一年多没见,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是无法淡忘的。
孙翊拱手朝张纮深深一拜,口中尊敬的称呼道,“东部。”
江东二张,张昭被唤为张公,而张纮则被孙氏兄弟尊敬的称呼为东部。
东者主也,部者属也。
张纮一直是孙翊心中最尊敬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变过。
张纮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如雪的弟子,眼中浮现了思念之色,一年未见,他的这个弟子风姿气度更甚从前呀。
他朝孙翊招招手,温和的声音随之响起,
“入秋了,外面有些凉,快些进来吧。”
孙翊顿时有些凝噎,他轻轻应了声,“恩。”
孙翊关上门,而后来到张纮身前跪坐下,张纮为孙翊温了一杯酒。
伸手接过张纮温的酒,孙翊仰头一饮而尽,而后他对张纮说道,
“弟子有惑。”
张纮闻言合上手中的书本,他用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孙翊,反问道,
“有惑,还是有怒?”
孙翊默然,他坦然答道,
“皆有。”
张纮笑了起来,他说道,“三郎,你还是太年轻了呀。”
随后他拿起书本轻轻敲了一下孙翊的脑袋,又淡淡地说道,
“不过不碍事,为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