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道:“祖宗不许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有其道理在。毕竟这内廷政、军归于一人,不合祖宗的制衡之道。不如罢冯保提督东厂,另择一人担任。”
这冯保兼任了东厂提督,确是李太后所定。当时,太后疑心高拱有废立之心,而内廷中她最信任的是冯保。因此,才加重冯保的权力,以对付高拱。如今高拱已败,见皇帝说的也有道理,再加上已经许了皇帝参政,就点头道:“皇帝说的甚是,你自去处置。只有一样,无故罢了冯保的差事,要找个妥善说辞,可别生硬了,你大伴面上须不好看。”
朱翊钧听了笑道:“朕思祖宗这二十四监之设,不过是用以对抗外朝,其中臧否与外朝不同者,都由皇帝一言而决之。大伴虽然权柄大,也不过天子家奴,——”见李太后眉头皱起,忙停了试探,道:“既然母后顾忌到他的体面,朕自有手段让其无话可说。”李太后见他说话毛躁,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朱翊钧见她似有不悦之色,不敢试探,暗道只好使出胜负手了。乃笑道:“母后,朕过一会在武英殿召见锦衣卫朱希孝——这是皇儿第一次单独召见外臣,母后到屏风后听着可好?”李太后日常理政,并不重视锦衣卫,有些懒怠动弹,朱翊钧好说歹说,这才答应。
朱翊钧告退回宫后不久,冯保让人将二十四监主管的名录送到。朱翊钧仔细看了,又问了身边的殷太监和张诚等人,对各监主管的人品、能力有了初步的了解。殷祥嘉靖年间入宫,历经三朝,对宫内内监如数家珍,朱翊钧见他说的详实,乃问道:“此人如何?”用手一指,却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陈矩的名字。
殷祥回奏道:“皇爷明鉴,陈矩为人宽和,颇识大体。”
“此人如何?”却是司礼监秉笔张鲸。
“性刚,果毅之人。”
“此人如何?”指的却是御马监的梁永。
“这个……此人忠心是有的,人却苛刻了些。”
一问一答间,朱翊钧将各监司的大太监们了解了大概。按其现代人的思维,他是不待见太监的,但自己刚刚才取得了点参政权,暂时无法对外朝官制实施调整,如此一来对太监制度也动不得手术,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待了解了差不多,朱翊钧道:“今日未正(下午两点),将上述人等俱招来到乾清宫。”说完,抖了抖手中的名单。又吩咐道:“叫锦衣卫都指挥使朱希孝来见驾。”想了想又道:“让他把镇抚使以上在京的都带来。”殷祥答应了,自去择人传旨。
待朱翊钧用过了午膳,内监才奏朱希孝等锦衣卫堂官都到了(靠人力传递信息就这速度)。朱翊钧忙让人将太后请到武英殿中,这边布置屏风,等李太后进了殿,在屏风后设坐安置好了,这才宣朱希孝等人进殿。朱希孝带了五人进殿,大礼参拜,依次报名并山呼道:“叩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翊钧笑着叫平身,并赐坐。
朱希孝十分不安,跪地道:“臣等有何体面敢在万岁前坐地?”见朱翊钧十分坚持,才偏着屁股坐了杌子一角。其余锦衣卫同知、佥事、镇抚使见他坐了,也都如他一般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