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的满脸煞白,吩咐张宏道:“今日知情的,让他们把嘴巴闭紧了!若有不利皇家谣言传出去,唯你们是问!”张宏暗暗叫苦,跪地应了。
朱翊钧见李太后上了套,暗中松了口气,说道:“那儿子今晚跟母后一处起居罢了,其他的明天再说。”
李太后看了眼座钟,已经到了子正。满面寒霜,说道:“都按皇帝的吩咐,去办吧!”
......
第二天一大早,还是个晴天。朱翊钧陪着两宫,到现场看了看。
凝萃殿坐西朝东,主体完好,只殿顶偏北处塌陷了一处,殿外、殿内琉璃瓦摔了一地。
听伺候奇妃的内监奏报,奇妃出事时未上床榻,正在殿内跟身边宫女拿着棋子儿打双陆玩耍。殿顶塌下来时,闪躲不及,连着两块琉璃瓦正正的打在脑袋上,当时就没了。
朱翊钧在安全线外面站着,咳嗽一声,问陈矩道:“太妃遗体可收殓了?家人通知了吗?”
陈矩回奏道:“遗体已收殓。太妃家在苏州,京师无人,已加急到苏州报信了。”
陈太后念了两句佛,叹气道:“可怜!年轻轻的遭了这场祸事。”说完红了眼圈。朱翊钧想起前日的惊鸿一瞥,心里沉甸甸的。
见主殿内帷幔重重,陈太后又道:“亏得打碎的灯火没有点燃帷帐,否则火起来,这乱子更大,我们娘几个免不了狼狈。”
李太后昨晚哪能睡着觉,此时脸色铁青,恨声道:“负责西苑修造的是谁?”
张宏昨夜早就查清,此时回奏道:“按去年春天太后的懿旨,司礼监转银十五万两;内阁令工部负责修造;工部尚书朱衡批转营缮司员外郎杨松抓总,台基厂供应木料;直殿监少监王利监督;其余书办、派差等官吏名单在此。”说完,将名单跪呈。
李太后拿过来,厉声喝令道:“一体擒拿,着实究问!并让张居正、朱衡到此!”
陈矩奏道:“回太后话。臣已传令东厂,分头缉拿相关人等。张老先生、朱衡已在百禄宫外跪着请罪。”
朱翊钧闻言,吃了一惊,道:“张老先生还能亲自督造不成?快让他进来,找个妥当地方歇息。”
陈矩听了,深感为难。张宏跪着回禀道:“臣等想着太后和皇上不在此常住,因此宫室安排未分内外,百禄宫此时都是内宫中人,外臣按礼——”
李太后打断道:“此际还分什么内外,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还能私通哪个不成?在宫门附近找一个小殿,摆上屏风,本宫也要去听听他们的解释!”
这懿旨下得嘎巴溜脆,张宏听了无从置辩,连忙猫着腰退下,安排去了。
等了一刻钟,张宏回来请驾。李太后问陈太后,陈太后打怵,就说昨晚一夜没睡,要回去休息。
李太后并不勉强,自己带着朱翊钧坐了步辇,到张宏安排的小殿内。殿内设了御座,御座后面摆了屏风,李太后到屏风后面坐了,朱翊钧坐在御座之上。
内监见他们娘两个坐好,出去传旨。一会儿功夫,张居正殿外请进。
陈矩高喊觐见,张居正步入大殿。进门未前趋时,就跪下,奏道:“臣张居正执事不谨,惊扰皇上和两宫圣驾,难逃疏略之罪,恳请皇上责罚!”
朱翊钧温言道:“老先生请起。此无心之失,不必克己——此次唯要穷追主责。”
张居正垂泪道:“皇上俯从宽宥,不加谴责,圣度之弘臣惟感恩而已。然太妃罹难薨逝,当政岂无罪责,还请皇上大加挞罚,以正纲肃纪。”
朱翊钧听懂了他的意思,仍坚持道:“此事容后再议,老先生平身,近前来,与朕商量后续。”
张居正听了,无奈起身,前趋到御座前又跪下。朱翊钧仍温言叫起,赐座,小内监拿了一个小墩子,张居正谢恩坐了。
朱翊钧苦笑道:“老先生,百禄宫和皇室犯冲么?世宗时起火烧了,重盖后改了两次名还没转过运来。”
张居正不料朱翊钧这般说,闻之哑然。好一会儿才回到:“此非天灾,乃人祸也。臣以为自臣以下,凡与西苑修造有关人等,都要着实究问。内廷监督者,司礼监也要严加追究。如此方能平息舆论,不至动荡。”
朱翊钧听了,点头道:“吾赞成老先生所说,太妃罹难,不杀个人头滚滚,法纪纲常何在?”
张居正本不是这个意思,因被朱翊钧引导话题,自己先说出“人祸”二字。此时皇帝杀意已露,他却往后退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