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台听了,虽觉得几百斤太少了,但聊胜于无,至少做箭头比古勒城现今用骨头和石头磨制的强。
这张管事行事伶俐,比那些眼睛钻到貂绒、老参拔不出来,行商却克扣无比的汉人奸商强了太多,阿台还是愿意与他打交道。
今年春天的大败,把古勒城的家底打的残破,他父亲王杲仅以身免,带着三个亲兵在辽东老林子里面当了猎户,转了三个月才跑回家。阿台在城外遇到他父亲几个时,以为是野女真过来抢劫,差点开弓射他玛法一下。
阿台忽然回想起古勒城在青黄不接时饥饿感,那杀马取肉而食的锥心苦楚,赶紧摇晃脑袋,把这阴影甩了出去。
见张伯伦贼眉鼠眼,向自己身上打量,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阿台皱眉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干什么这样看我?”
张伯伦行了一礼,方道:“听说大爷要有头个孩子,小的还没恭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道:“这是小的一点心意,大爷别推辞。”
阿台打开布包看时,竟是一个汉人女子头上戴的步摇簪子。通体黄金打造,金灿灿的不说,那上面的凤凰颤巍巍摆动,欲乘风而起一般,巧夺天工。
阿台从未见过如此精美之物,虽说是给女人家用的东西,他反倒看呆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要多少钱?”
张伯伦笑道:“这是明军中一个把总卖给小的,他赌钱红了眼才脱手。据说是京师‘日升隆’的内造首饰,小的不知真假,但看着好看,就用三十两买了下来。——后来打听了,在赌场里占了便宜,在外边这东西值七十两。”
阿台的舌头从胡子丛中伸出来道:“这个小东西值三匹骏马?”
张伯伦笑道:“大爷,那骏马是伴当,能救命,这就是个玩意儿,就是再贵,好汉子也没在意它的,就是小的一点心意罢了。”
阿台仍结巴道:“你说......说的对,但也太贵了。”虽然说张伯伦说的对,阿台仍珍而重之的用布包好了,揣在自己怀里。
他转头吩咐了身边人几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用汉话对张伯伦道:“走,上山去,我请你吃点野味。才猎的野猪,昨天,肥的。就是没有酒,可惜。”
张伯伦又露出贼眉鼠眼的表情,左右转了转眼珠,示意他莫声张。阿台又惊又喜,低声道:“有那个?”
张伯伦从怀里摸了一把,把一个小羊皮囊露出一角来给他看。阿台惊喜的险些叫出声,忙压抑着,带着张伯伦走的飞快。
古勒城说是城,其实是坐落在龙头山上的一个大寨子。这龙头山长能有四、五里,宽就三百步,高不足二百步,也没甚险峻之处,因离两河交汇口近,王杲才选了这个地方建城。
因此地为女真地区水路和陆路的主要枢纽,王杲利用古勒城把持住了哈达、乌拉等多个女真大部落的互市交通,并以此凝聚各部力量,终成辽东大患。
经过今年一败,王杲亲掌之兵剩下的不过三千,因多年积威仍在,暂时还没有新的虏酋挑战他的权威。
但在古勒城本部,因家家都有亲人一去不回,部众对王杲的统治已经严重不满,只不过暗中忍耐罢了。
古勒城建在山顶,是木、石结构的城墙,能有两丈多高,上面城垛,箭楼等跟汉人学的扎实,一应俱全。
张伯伦此前虽来过几次,但只有年前跟着郎忙子那次才被允许进城。
他边走边心中暗记守备情况,见戒备比以前严了不少,心知是王杲怕李成梁兴兵来攻,做样子给部众壮胆。见阿台走的飞快,就叫住他道:“大爷,慢点,我跟你说点事儿。”
阿台听了,慢下脚步,小眼睛中闪着精光,微笑道:“我就说你给我大礼,定有事儿,说来看看。”
张伯伦脸上现出忸怩之色,道:“大爷,玛法原来的女奴三姐儿,听说她被......她还活着吗?”
阿台听了,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这贼厮以前看三姐儿的神情就不对头。
点点头道:“活着是活着,不过和其他汉女一起,被玛法扔在寨子里接客,拿八只山鸡或半只野猪就能跟她睡一觉——你想要她?”
张伯伦听了,虽早有所料,脸上仍微微变色,眼圈也红了红。努力干笑道:“当日第一次来玛法家,就觉得三姐儿好看。我一个没家没业的行脚,也没那些个穷讲究,只要她颜色好。大爷,你......你能把她赏给小的吗?下次我来,铁料白送给你一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