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香珠也不太理解,不过她倒也不太关心就是。
算起来,也快要头七了。
难怪陈池会触景伤情。
这时,一阵柔和好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面就不要揉了。陈池,这些日子书读得如何?”
见到年轻僧人伸着懒腰从里屋走出,陈池赶忙放下书卷,深施一礼:“师父。”
“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师父。年纪轻轻的,莫非还想玩出家不成?”
周逸说道,手里却在把玩着一片槐树叶。
陈池保持着揖礼:“陈池此生已无牵挂。望能随师父剃度出家,了此一生。”
他对于那一夜最后的记忆,全停留在了女客商一记银枪刺来,逼得妖物离体的那一刹那。
当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
那个来自徐府的侍女正朝自己翻白眼,旁边是正在捧卷而读的年轻僧人,转过看来时,露出暖融心脾的温柔浅笑。
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妖怪后来去了哪,自己又是如何被救。
他去问吕无咎,这位向来喜欢夸夸其谈的神捕,却出奇的缄默,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切莫离开逸尘”。
虽不明所以,可他这十几年下来,早已习惯了这种糊里糊涂。
他不过是一个卑贱到尘埃里的小仵作,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暗暗猜测,那头可怕到近乎无人能敌的妖物应当是离开了。
虽然他曾梦到自己向吕捕头求助,并且还在梦中提到了逸尘。
可事实上,他对于逸尘的了解,仅限于那次徐府中的偶遇。
事后想想,若是真把逸尘师傅给叫来,只会连累他平白丢了性命。
这几日相处下来,逸尘师傅平易近人,待人接物,比自己还要接地气,更像是一位亲和友善的兄长,哪里能对付得了那诡异可怕、杀人如麻的妖物?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啊!
……
“我想出家,希望师父能够成全。”
陈池没有起身,重复着道。
周逸微微摇头,听着一名初中生年纪的少年,口口声声说出这种话,总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榜样。
可这能怪小僧吗?
“你可是你们老陈家唯一的独苗,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你父母虽都不再,可即便九泉之下,也不想见到你变成文和县第二个光头啊……何况还不是最帅的那个。”
陈池尚未开口,一旁的香珠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什么。
“奴觉得,老周家也急需要传宗接代……”
还没说完,就被周逸一记冷漠的眼神杀给堵了回去,“闭嘴。”
陈池面露苦涩。
“可是……从我爷,到我爹,再到我……三代皆是仵作。若我有了儿子,将来也是一个没有地位,卑贱至极,整日抬不起头的小仵作。”
周逸笑了。
他指了指门口椅子上的书卷。
“所以,小僧才让你多读书。无论何时何地,知识,永远是改变命运的最大依仗。”
“可是我……我们仵作出身的人,都属贱籍,就算读书了,也没法子参加科举啊……连乡试的资格都没有。”
“凡事没有绝对,只有没有准备。”
周逸说着,脑中不由飘过另一道卷发飘飘的高瘦身影。
那人的出身比眼前的小仵作还要卑贱。
可如今却已有了成为某个隐世门派中最炙手可热四代弟子的趋势。
周逸嘴边不由浮起一抹缱绻笑意,看向迟疑不定的小仵作。
“更何况,你娘在世时,也经常卖掉蒸饼、毕罗,换钱给你买书……你真以为,陈老夫人是有钱没处花了?”
陈池身躯一震,眼里尽是哀伤与悔恨。
“多谢师父教诲,陈池明白了。某会努力读书,争取……不让他们失望。”
陈池握紧拳头,抬起头,正要去拿书卷,余光落向周逸手中那物。
“咦,师父,这叶子……这不是咱村门口那株老槐树的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