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王婉柔回答说道。
“预感可不靠谱。”邢沅芷摇了摇头,“婉柔,人是会变的。”
“多少人在少年时期,满是要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等步入社会后摸爬滚打庸碌多年,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才终于认清自己是一个凡人的现实。”
“即便他现在有刘邦之志,你又如何能如此确凿地笃定,他未来真的会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就像作者改大纲那样,有时候只要笔锋轻轻一转,故事的结局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了。”
“所以说,你不懂。”王婉柔冷笑起来,“无父无母,孑然独身;日有心疾袭扰,夜有噩梦折磨。这么多年下来,这个世界给他的痛苦远远多于欢乐,然而他既没有心智崩溃,也没有轻生寻死,就这样硬扛着走到今日,你却跟我说他未来会甘于平凡,变成一个平庸的人?”
“夫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古之贤人,皆负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万一者,未必皆其时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邢沅芷沉默半晌。
“你这是英雄史观吧。”她淡淡地说道,“并非时势造就英雄,而是英雄打破时势。”
“自衣冠南渡以来,这人类世界如一潭死水,已经腐败得足够恶臭了。”王婉柔轻蔑地道,“水洼将涸,群蝌互斗。无论皇室还是五姓家……没有一个敢打破桎梏,只知道在囚笼里撕扯彼此,相残为生。”
“若只是这样腐朽的世界,那毁灭了也就毁灭了罢。我虽自负智计过人,却也懒得像诸葛孔明那样,妄想只手挽天倾,最后耗尽心力吐血而亡,仍无法阻止汉室倾颓……还不如坐等一个司马懿粉墨登场,将这个腐烂透顶的旧世界,彻底推倒于历史的故纸堆里去。”
“你厌恶这个世界,却不打算出力,要让我家晋阳去出力?”邢沅芷呵呵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如果我没看错,他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司马懿。”王婉柔便露出神秘的微笑,“即便他不是,我也会推他到那个位置。你不也是一样?”
邢沅芷再次沉默。
“水洼将涸,群蝌互斗……这个形容倒是贴切。”她缓缓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说道。
“这不是我说的。”王婉柔摇了摇头,“是一个谢家女说的。”
“谁啊?”
“谢无奕的女儿。”
“你是说,谢令姜?”邢沅芷咂舌起来,“她不是才3岁吗?”
“早慧而已。”王婉柔轻描淡写地道,“难道你我不是一样?”
……………………
北方,神都洛阳,龙门石窟。
无数神佛石雕做金刚怒目状,其表面爬满了血肉般的菌毯,肉芽摇曳,触手曼舞。
某个人影拄着长剑站立中央,对周围地狱般的狰狞景象视而不见。她低垂着头颅,似在沉睡,长发从兜帽里落下,如青丝流瀑。
“小七!”从外面走进来她的同伴,兴冲冲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阿四?”她迷茫地抬起头来,迷糊问道,“什么日子?”
“今天是祝小烟的生日哦!”同伴笑道,“我做了蛋糕,要吃吗?”
“我不吃人的血肉……”
“不是血肉做的,是奶油啊!鸡蛋、奶油和面粉!”同伴生气说道,“还有大量的糖!”
她沉默了片刻:“可我又不是祝小烟。”
“别纠结这种哲学问题了,咱们好好庆祝一下不行吗?”